暖棚有下人照看，里面的雜草并不多，要不是葉蓁蓁特地吩咐了下去，這會兒怕是連一根雜草也見不著。
即便如此，旺仔也累著了。
養尊處優的小少爺沒干過活，才拔了半壟的草，動作就不如開始那般利索了，他想要偷懶，用小胖手捶了捶腰，撒著嬌：“娘，我腰疼。”
葉蓁蓁滿臉了然，絲毫沒有中計，無情地說道：“小孩子哪來的腰？不許偷懶，繼續拔草。”
崔執端：“……”
他有些呆，有些迷惑，小胖手在肉嘟嘟的腰上來回丈量，不可思議地說道：“娘，你撒謊，我有腰！小孩子都有腰！”
葉蓁蓁啞口無言，惱羞成怒：“那都是肥肉，哪里是腰了？這是你姥姥的原話，不許反駁！”
“姥姥？”
“……你外祖母。”
葉蓁蓁神色微微一暗，這個外祖母非比外祖母，說的是與她相隔異世的親媽。
崔執端年紀雖小，但也敏感地察覺到自家娘親神色不對，立馬老實了下來，乖乖地埋頭拔草，等到葉蓁蓁回過神來，發現不對的時候已經晚了。
“旺仔，你怎么把蔥都拔了？”
崔執端無辜地看了看手中的蔥苗，又看了看娘親有些發黑的臉色，磕磕巴巴地說道：“可，可是它長得和雜草一樣啊。”
哪里一樣了？
真不愧是遺傳基因嗎？當初她跟著外公下地種田，把外公種的麥子當雜草給拔起來了，現在報應來了，她兒子也拔了她的蔥苗兒。
葉蓁蓁哭笑不得，揉了揉兒子的小胖腦袋，道：“這次就不罰你，但要吸取教訓，做事要專心，你若不是注意力不集中，也不至于把蔥苗和雜草弄混。”
確實如此。
田壟上苗盛草稀，但凡仔細觀察，都不至于拔錯。
崔執端羞愧極了，老老實實地認錯：“娘，我錯了，以后再也不敢犯錯了。”
葉蓁蓁蹲下來，與兒子平視：“人活在世上，不可能永不犯錯，但你要避免犯一些沒必要的錯誤，一旦犯錯，要勇于承擔自己犯錯帶來的后果，這才是一個男子漢才該有的擔當。”
崔執端半知半解，很多道理他沒聽明白，但男子漢要有擔當他是懂了的，因為這是他爹經常訓誡他的話。
難得的，他想起了早上在學堂上犯的錯誤，臉上重新浮現了躊躇和擔憂之色。
葉蓁蓁今日帶兒子來暖棚勞動，等的就是這一刻，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眼神鼓勵地看著他。
崔執端似是感受到娘親的態度，終于大膽地承認了他的錯誤：“娘，對不起，我今天撒謊了。我一點也不乖，課堂上不認真上課，被夫子罰了。”
興許是愧疚和委屈的加持，執端圓溜溜的大眼睛中迅速紅了起來，不過眨眼間的功夫，就有晶瑩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隨著眼睛一眨，眼淚頓時如珠子般斷落，滲入他腳下的泥土里。
葉蓁蓁的心跟著揪了一下，忍住了把他攬入懷中安慰的沖動，扶著他的肩膀與他對視：“寶寶為什么要哭呢？是因為夫子罰了你，還是因為欺騙了娘親？”
“都有。”
崔執端被娘親溫柔的語氣打動，臉上愈發愧疚了，當然，哭得也愈發厲害了：“我上課不認真，還撒謊，以后就不是乖孩子了，祖母、爹爹和娘親都不喜歡壞孩子。”
崔執端難過壞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下又一下地打著嗝兒，葉蓁蓁心疼得不行，連忙掏出帕子替他擦掉眼淚，一邊拍著他的后背哄他。
“旺仔是我們家的寶貝兒，祖母和爹娘怎么會不喜歡你呢？”
葉蓁蓁柔聲道：“旺仔現在難過，是因為意識到自己的錯誤，這就是很大的進步了。一開始娘親聽到旺仔上課不認真，心里也很難受，但后來你有心認錯，娘心里只剩下開心了。所以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崔執端淚眼模糊地看著她：“娘親真的不生氣嗎？”
“不生氣。”
葉蓁蓁笑著說道：“而且，娘親不是已經罰過你了嗎？”
崔執端迷糊了，抽抽噎噎地問道：“娘親何時罰了我？”
葉蓁蓁笑著指了指底下拔出來的雜草，崔執端恍然大悟，臉色漲紅了：“原來娘親早就知道了。”
“夫子并沒有向我們告狀，是娘親在窗外親眼看到的。”
葉蓁蓁繼續說道：“娘親不聲張，是想讓旺仔你自己認識到錯誤，好在你沒有讓娘親失望，娘心里很高興。”
崔執端的哭聲漸漸地停止了，他有些小后悔，但更多的是慶幸和堅定，他牽著娘親的手往外走，道：“娘，我要向祖母認錯。”
“好，這是應有之義。”葉蓁蓁贊許地點頭。
慢慢地走著，崔執端漸漸收拾好情緒，作為一名聰明的孩子，在深刻地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后，他迅速找到了補救方法：“娘，我不僅要向祖母認錯，晚間爹爹回來，我也要用于承認自己的錯誤，不管爹爹怎么罰我，我都毫無怨言。”
“那夫子呢？”
“夫子？”
崔執端疑惑地歪了歪腦袋，他實在想不出要怎么向夫子賠罪，便遲疑地道：“要不，要不下午再讓夫子打一次？”
葉蓁蓁哭笑不得，在他腦門上彈了一個瓜崩兒：“哪有人上趕著討打的？真是小笨蛋，你既然犯了錯，就該寫一份檢討書交給夫子，日后時刻謹記錯誤，不可再犯。”
崔執端一臉受教，立馬點頭：“娘親說得對，從祖母那兒回來，我立馬寫檢討書。”
不用挨打，實在是太好了！
頭一回兒挨打的崔執端，已經在心里暗暗下了決定，日后再也不要被夫子訓誡了。
看著兒子乖巧懂事的模樣，葉蓁蓁此時此刻，滿腹的柔情與思緒。
巨大的幸福感在心底慢慢充盈，欣慰、驕傲和酸澀等滋味雜陳而上，為人母的心腸此時此刻柔軟得一塌糊涂，她見過無數的風景，領略到諸多的情緒，但從未像此刻這樣，讓她無比地感動和滿足。
這是獨屬于母親育兒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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