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亡者之路前傳:白銀之翼 > Chap 88:Ortolan(圃鹀)
  越過Ogeechee-River南北交叉河灘后,即將要進入Jewell(朱厄爾)這片荒涼地帶,由這里的分叉土道,將去往兩個方向。一個是位于米切爾周遭的緋紅山莊,另一個是吉普森郊外的女神峰。以往我們途徑這片廣袤荒地,都是策馬飛奔一晃而過。因為人緩緩騎行,此處容易遭到伏擊,外加太陽西下的沉暮,倘若有槍手躲在暗處射擊,根本是連個人影都找不到。

  姐妹會聲名狼藉,是佐治亞中北部知名的女性犯罪團伙,找過許多人的麻煩,目前又碾碎了鍋子黨和箭鏃,氣勢十分猖獗。大小黑幫報仇心切,哪怕是被老男人集團壓制住,但私下找外鄉人來射殺幾個賊婆娘,案發后也很難找出指使者是誰,這種事完全是可能的。

  所以當我放緩騎速,令艾莉森開始不安起來,她一把拽住馬轡,眨巴著大眼問怎么了。

  “嗐,先回去用晚餐吧,至于女神峰,隨便什么時候都能去啊,這急什么?”她湊上前來,打量著我的神色,問:“妹妹你怎么了?自打出了離開奧歇吉就沒再開過口,難道說你并不想去道場,而是場面上應付她們幾個?這也沒什么啊,不想去咱們就別去好了。”

  “不,去還是要去的,但我有一些顧慮,話說回來,你見過那兩個圃鹀的人沒有?”

  “我從不曾耳聞過此事啊,咱們里有些人就喜愛自作主張,往往私自聯絡了什么人,要隔很久才會讓大伙知道。上次番茄不是途徑道場取回槍支了么?那她有對你倆提過么?”

  “沒有,那時我們等在山腳下替她望風,露西說你們放棄了道場,因此沒有上去。”我點起兩支煙,遞給她一支道:“我也知道受傷的姐妹們并不信任我,想通過某種方式來摸老底。倘若與她們像你那么熟,卻也沒什么好擔心的,可正是因這份陌生我才非去不可。”

  “那就回家吃了晚餐再去不遲,又有什么可想的?”農婦畢竟是農婦,全然不當一回事。

  “接著來說說我的顧慮好了,你可知圃鹀因體罰嚴苛,受不得打而逃亡的人,每年有多少?光是去年就有十多個。倘若真是流離的姐妹,相逢倒也是件樂事,大家可以共襄盛舉找尋新的方向,或各自嫁人或建立自己的山頭。倘若不是,那就容易產生事端了。”我故作神秘地湊近艾莉森耳畔,問:“你可聽說過紫袍糾察隊么?”

  “沒有,那些是什么人?”農婦聞訊心頭一凜,問:“也是里士滿的組織么?”

  那么糾察隊又是些什么鳥人?其實在出發前紫眼狐貍曾有提過,究竟是黑袍還是紫袍我已記不清了。圃鹀的收入主要來源于訓練出色的刺客賣給客戶,體罰嚴苛也只是為了磨練鋼鐵意志,既出錢又出力煞費精力,結果學員中途紛紛跳槽了,實在令她們很不爽。所以這群人是由圃鹀的教員彌利耶組成,她們的工作是負責將逃兵抓回去嚴加管教。

  “原來如此,所以你擔心棗核她們所說的兩只圃鹀,也可能是糾察隊假扮的?若是信了她們的鬼話,沒準就是自投羅網對不對?”艾莉森拍拍我肩膀,笑了:“妹妹你放心吧,就算我沒聽說過,但其他人或許知道,一會兒開飯時問問桃花、木樨花她們,也許會有個概念。”

  “不,你先別聲張,這只是其一,還有一點是,棗核等人依據什么來斷定對方一定是圃鹀成員呢?光靠嘴說么?說句不好聽的,蛇幫的麻煩一點都不比你們少,也同樣得罪過許多人,甚至常與更北方的亞彌爾集群為了地盤開戰,遭到枉殺的人非常多。正因這一屁股爛事,我和大姐才想要離開是非地。”話說到此,我心頭已有了主意,便發一聲嗦,想著緋紅山莊方向飛馳,道:“你說得對,先吃飽喝足,晚上我和大姐去會會她們,也好有個照應。”

  這既是一場考驗,也是一場際遇,要是能支楞過去,那今晚很可能就會有新的進展。若兩只圃鹀猶豫要不要加入莉莉絲,她們可以在任何地方決定去留,又何必非待在女神峰呢?很顯然,她們就是負責拘押杏子的看守,自打出過人質逃跑事件,大長老變得尤為小心謹慎。

  當回到山莊,賊娘們有的在馬廄旁眺望落日,有的在陽臺上吃水果,還有的索性躺在床上,全部等著艾莉森回家煮飯。農婦氣不打一處出,罵罵咧咧去忙活,直到晚上八點才端菜上桌。眾人自是厚著臉皮繼續談笑,臨了狼藉一地也無人收拾,各自又紛紛散去。艾莉森索性也不管,憋著火獨自回去孤樓躺倒。趁著這個機會,我摸上二樓,叩開了天竺菊的房門。

  “我都無所謂,去就去好了。”她端坐在鏡前梳妝打扮,不時回頭發問:“你怎么看?”

  “起初我也有些擔心,但和艾莉森閑聊后反倒變得坦蕩了。就算她們真是圃鹀的人,又要如何來證明自己?咱倆也可以反咬一口推說她們是假的,要么爭吵要么心照不宣。除此之外還有第三種可能,”我合上門,湊到她耳旁低語:“那就是她們里沒有露面的人,假扮圃鹀故意設下這個局,想要令咱倆暴露馬腳,我已準備了一大套說辭等著對付她們呢。”

  “你比我能說會道,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她長吁一口氣,說:“希望萬事順利。今晚你還是回來睡吧,咱倆也很久沒有親熱了,寒燈孤影很無聊,另外我也有事想對你說。”

  “我看艾莉森席間怒氣沖沖的,要是仍住孤樓,今晚恐怕會被她煩死。原本我也打算回來睡。”我撫著她肩頭,嘆道:“告訴你個秘密,今天在鴛鴦館我把老男人給伺候爽了。”

  正與她嬉戲打鬧時,房門被人無情地踹開,藍花楹帶著一幫迷妹,板著張臭臉踱步進屋。

  “據棗核她們說,你聽聞有故人在道場顯得很高興,急著想去見見她們,為何到家后卻躺下了?絲毫沒有出門的意思?她們不是你們弗吉尼亞老鄉么?”她陰陽怪氣地在我身旁打轉,時不時用手機戳戳點點,奸笑起來:“莫不是怕露餡?給人瞧出你的狐貍尾巴?”

  “說的什么屁話,難道你眼瞎啦?我正幫大姐化妝呢,咱倆立即就將動身前往。”又聽見這種口吻,我無名火起,不由跳腳道:“再說了,這是我們圃鹀之間的事,與你何干?”

  “棗核今天給我說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據信圃鹀的娘們都是打手般的粗人,以你倆的姿容,會給旁人留下深刻印象,可愣是沒人聽說過!”她一把擰住我長發,口水噴濺上來,叫道:“你為何不撒個更好的謊呢?將自己說得更北一些?別忘了弗吉尼亞就在毗鄰。”

  “那又怎樣,反正一會兒就能見到,幾句話照面立即就能分出真偽,要不你也隨我們同去好了。”天竺菊擱下唇膏,霍得一聲站起身,叫道:“把爪子松開,還想再打一架么?”

  “這種小事還犯不著我親自出馬,你倆形影不離,一肚子壞水,整天都在盤算利用別人。剛才沒進門時就聽見嘁嘁嗦嗦在密謀。不行不行,老娘得將你們拆開,索性你獨自前往吧,我留在家中與這個妹妹好好增進感情。”藍花楹隨即松開手,用大胸將她頂出門去,又朝幾個跟班努努嘴,厲聲道:“黃瓜你們幾個跟她走,若這個小賤人不老實,就立即打我電話。”

  四個傻妞唱了聲諾,對天竺菊做了個請的手勢,尾隨著她出了大門。

  “你除了令我作嘔外,咱們沒有任何可談的!”我從床頭爬起,打算追出門去,放任天竺菊一人前往,背后跟著一群不懷好意之人,倘若女神峰倆人也同時發難,后果不堪設想。

  “誒?這就更不對了。”她狂追上前,一把拽住馬尾往浴室拖,大笑起來:“圃鹀有些姿色的娘們,每晚都要伺候長輩,而像你這種痰盂般的人,裝什么清純少女?沒感情咱們可以培養啊,或許聊著聊著就對上了眼。你哪都不準去,給老娘乖乖待在家里!”

  我竭力想要掙脫,可腦袋被她擰著,腰肢使不上勁,就這般被她推進了浴室。藍花楹拴上插銷再添一把大銅鎖,嚴嚴實實控住門,隨后朝我努努嘴,道:“怎么,還要我下場動手么?自己主動些不行嗎?看著就叫人生氣。”

  “你算什么長輩?我們派系不同,且又都是彌利耶,你憑什么騎在我頭上作威作福?”

  “雖然都是,但你倆與我有可比性么?別忘了自己編撰的那套謊話,倘若是可以被當作銳器派出門辦事的,擁有高度自由性,來去皆從容,干嘛非得選擇逃跑呢?”她團起手臂交叉胸前,訕笑道:“而吃不起苦又挨不得打,顯然就是學員嘛,我當然就是你的長輩。”

  老實說人類所有表情中,笑雖然是最夸張的,但同時也是最空洞最無情的。這群人前不久剛在這里羞辱過天竺菊,現在又輪到了我,兩者間心情是截然相反的。論打架我不可能是她的對手,只會自討沒趣。論地位我又遠遠比不上她,起碼人家有馬仔我是孤家寡人。

  她等了不到半分鐘,終于耐不住脾性上前動手,隨后粗暴地將我轟進池子,我本想陰襲她,卻在撕扯間崴了腳,只得恨恨作罷。她拍上木門,將所有蓮蓬頭全數擰開,頓時熱流盈滿一室,成了朦朦朧朧的仙境。我趁著空隙想逃出門去,她揮舞著一把不知哪搞來的銬子反剪住我的雙手,隨后掏出一顆藍色大丸往池子里一擲,天花板烏云密布,居然下起大雨來。

  “Alex,別再叫了,是我。”她忙不迭將我拽回水里,迫不及待地抱著我腦袋狂吻起來,呢喃道:“我等這一刻等得太久了,你每天都在面前沾花惹草,可知我有多心痛么?”

  “什么,你是小蒼蘭?我難受死了。”被她抱得喘不上氣,我掙了幾下脫出身來,問:“你又在搞什么彩蛋?你丫將我對你最后一些美感都耗盡了!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對不起,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違心的,你干嘛要這么對我?老實說你這么抵觸,我除了暴力想不出更多的辦法。”她指了指心窩,惱道:“我哪怕與她們同睡一張床,也從不曾染指任何人,只要想起你就會深感不安。這實在太痛苦了,近在身邊卻又遠在天邊。”

  “那你干嘛不能換一種口吻呢?別跟我扯什么上輩子的狗屎,我壓根就不認識你,談何感情基礎?唯一一次在貓血枷鎖中見到,但那時的你楚楚可憐,與現在大相徑庭。”我沖著手腕努努嘴,說:“乖,立即給我解開銬子,不然我就要翻臉了!”

  “這卻不能,有些戲還是要做的,你到底反感我什么呢?”她眨巴著麗眼,用一種無辜的表情看著我,問:“那是一開始的設定,換種口吻會令人質疑,但我想到了解決的辦法。”

  “我反感什么?虧你問得出來!與你活在同一個時代是何其不幸啊!幸虧是這副鳥樣,心理還能平衡些,要換成過去我恨不能立即去死!愛情建立在彼此尊重的基礎上,不是某一方的私有產物!”我委屈地憋回打轉的淚花,聲嘶力竭地罵道:“解決的辦法就是離我遠點。”

  “好了,是我錯了。”她伸手將我拉回池沿,說:“在古老記憶里的你我,并不是這樣。”

  “這還像句人話,我不想知道什么古老的記憶,我只覺得那條時空線里的我有多悲慘,居然會找你這種雌老虎當老婆,讓自己天天遭受家暴。哪怕是天仙美人又如何?我現在對姿色之類的,什么感覺都沒有,光看自己就夠了。”我撇撇嘴,稍微平靜了一些。

  “其實我所說的每個詞,就是她們日間在嘀咕的。”她眨巴著眼,手指朝上指了指,那是一個朽爛的蓮蓬頭,看不出任何不妥。見我目不轉睛地盯著看,她嘆了一口氣說:“你倆在這里的密謀,有許多被別人偷聽了去。別當她們是一群天真爛漫的傻妞,這里頭也有不少古靈精怪的人,身份一點不比你我簡單,而且莉莉絲們已開始懷疑你倆是混進來的蟋蟀了。”

  “這不可能吧?哪怕是在這,咱倆也十分謹慎,對話盡量采用切規,不可能暴露的。”

  “人家除了聽,還有就是看。你倆最大的敗筆就是太漂亮了,這點從剛開始就引起他人的懷疑。哪怕是魅者,也很少會有這等姿色,按理說早在業界盛傳開了,誰家老板會舍得放你倆出籠廝殺?那不是白白浪費優質資源么?”她拍打著水花,像過去那樣凝視著我碧藍雙目,說:“圃鹀的人就像我形容的,有著各種特殊習慣,她們是等級森嚴的門閥,下級無條件服從上級,絕沒有反抗之心,平日里浪蕩慣了,是不會只盯著彼此的。”

  “可他媽紫眼狐貍臨出門前什么都沒示明啊,你當時不也在場么?她還說我們知道的越少越好。我來問你,剛才那顆乒乓球是什么?怎么浴室忽然下起大雨來了?”

  “這是我們陀具羅獨有的亮膏,名喚墮比稱,是可以隔絕一切視聽的散物,同時還能炮制出幻聽,你適才驚恐的大叫會不斷傳響,外界的人只能聽見你殺豬般的慘叫。”她垂下眼去,撫著我青紫的身子,眼睛一紅,道:“我很抱歉,一直以來你都住在孤樓里,我倆難以溝通,只能通過天竺菊這張嘴。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卻比刀光劍影更兇險。不僅你倆,連我都逃不過她們的調查,有件事咱們可能打開始就錯了,大長老或許并不是泣蛩,而是某種更高深的東西。她遲早會現身,在恰當時機,你我要做的就是加速她出來主事!”

  “我知道你也很痛苦,但不明白的是,既然如此,你將天竺菊趕進險地,去與人對質,這不擺明了令她出丑暴露么?萬一兩個獄卒果真是圃鹀逃兵,那一切就完蛋了!”

  “它是必然要發生的,因為是歷史事件。雖然喪失了記憶,但我知道今晚只能她去,并且必須在眾目睽睽之下。至于為什么,神清里另一個家伙沒說,這是她特意寫下的。”藍花楹指著心窩,依舊還能見到水筆墨漬,她往我身邊靠了靠,說:“我比你們有利的一點是,胡謅的組織遠在田納西,在那里她們沒有人脈,想打聽會很費勁。就算搞清原委,屆時也已過了華宵之夜。由于我們是兩個人,可以借著昏睡不分晝夜竊聽,所以拿獲了有用訊息。”

  “我可以抽煙么?你說你說。”看她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樣,我也被吊起了胃口,問。

  “我到的第一天,利用陀具羅的透心術,得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結論。不論是刁鉆的棗核那群人,還是中庸的農婦這群人,居然沒人知道大長老的真實身份。莉莉絲存在了好幾年,不同時期的人總會有交匯,難免會口耳相傳。但詭異的是,這種現象沒有。”她咬著下嘴唇,思索片刻后,又說:“后來我花了心思,終于搞懂了其中的竅門,她是如何辦到的。”

  初創莉莉絲的人們,一定是見過大長老的臉,只因她是最后跑來的外鄉人。不過這批人不是被驅逐了,就是在系列沖鋒陷陣中喪身了。那要怎么辦到信息上的斷層呢?只因她十分懂得揣摩人心。新人總會遭排斥,只有被認可后方能進入圈子。她建立了一套制度,沒有長幼之分,去中心化的松散結合,理由是被人圍剿避免被一鍋端。其次是群巫會所有人必須身披罩袍,將自己遮個嚴實,然后掩身幕后,故意將誰是大長老這個問題指向幾個老人。對這個人說A元老是頭領,對那個人說B元老是領袖,最終每個新人聽到的都是不一樣的答案。

  本就不多的元老在不斷與人尋釁開戰中,被逐一除去,人稱元老的番茄其實已是第三代成員。至于像沙利文、艾莉森那種的是五代成員,多年來造成的謎團,讓每個人心里都有幾個懷疑對象,最終助大長老將身份掩蓋得嚴嚴實實。所以,她會是莉莉絲中任何一個。

  “那你不僅要問,這么做的話,她又要如何來發號施令?”藍花楹閉上嘴,要我來猜。

  “難道是趁著夜黑風高,偷偷寫在墻上?”我不禁掩嘴偷笑,問:“這不是自找麻煩么?”

  “也差不多,但更巧妙些,她們在道場中央設了一個魔將貝巴因的神龕,聚眾時會用黑布蒙上請神下凡,待到幕布撤去就會在案頭出現一只紫封皮信封,里頭裝的就是旨意。”

  “這不奇怪,邪教嘛,蓋莫如此。”我不屑一顧地笑道:“電影里常這么演。”

  “大長老是個很有意思的人,她自稱是魔將的奴仆,只是個俗世的代言人。請完神后,女人們再設起一座帷幕,彼此手拉手圍坐一圈,默念虹息悼詞,香霧蔓起后大屋里就會多出一個人來,那就是大長老。她除了表演雜技外,就是裝模做樣傾聽邪教徒們的訴苦。”

  “等等,你適才提到虹息,這個詞過去你在惡魘里也說過,它究竟是什么?”

  “就是當我和神秘女人離開這具軀殼后,交還給你們的Krys。從她踏入鎮魂挽歌那一刻起,就已經脫胎換骨了。不過,虹息是良性的彩虹,半妖是惡性的污泉。因我的緣故,她已經是炫彩的本身,隨著時間推移,你最終會親眼見到。”她從我嘴上摘走煙蒂,在水中熄滅,叫道:“跟著我要說些壞消息了。”

  我剛想開口,就被藍花楹一把推在池沿前,猙獰的表情再度游走在她臉上。

  “墮比稱只能用一回,Besson,你就當做乖乖接客好了,只是沒錢拿。”她陰笑數聲,舞將起來,湊近我耳畔冷笑道:“圃鹀的女人都有斯德哥爾摩癥的奴性,對強者俯首帖耳,所以你要面對現實啊。出了門后能耍得多賤就多賤,給自己多創造些交流機會吧。”

  一刻鐘后,我小鳥依人地趴倒在她懷中,渾身青紫地出現在底廳看電視的人面前,抹去嘴角血沫隨她上了樓。眾人都顯得驚愕不已,不明白她是如何將桀驁不馴的我征服的。我扮得越是下賤,她就越要極盡侮辱,活脫脫成了當初的紫眼狐貍和呂庫古小姐的翻版。

  這個壞消息就在連聲唾罵和捶打中被拼接起來,那就是大長老似乎一點都不擔心莉莉絲會被人滲透進來搞破壞,這種事很反常。一般來說,越臨近重要的日期,人們就會越低調,避免許多意外層出不窮。可事實恰巧是相反的,我們被派去蒙蒂塞洛大打出手。明明如此缺乏人手,卻又找各種岔想趕你倆自己走,這些全是疑點。”

  “是,這點我也有想過。按理她們該竭力挽留,卻總給我倆氣受,難道該反其道而行么?”

  “究竟還有多少磨難在等著我們,已超出我所理解的范疇了。”她朝手機甩了個眼色,道:“非必要少和任何人通話,這座山莊里到處都是眼線耳目。你只能打兩個電話,一個是鴛鴦館老男人,另一個是Dixie,這兩人是保障你不被加害的關鍵,其余的就別指望了。”

  “誒?為什么是Dixie?我已給她造成了太多的麻煩,不想再將她扯進事端里。”

  “在所有人里,你最虧欠的就是她,Dixie屢屢痛扁勿忘我,是在發泄對你的恨意。她一直被你倆的最初所糾纏著,所以導致她無法輕易對你說分手,甚至她更希望你主動提出。那是一個極具忍耐力卻又無比脆弱的女人,同時她也是劇烈的變數,而且難以預測將來,如果你也懂踏著星光跳躍,就會瞧見無計其數不同的她。有些陰森恐怖,有些祥和平靜。”

  “求求你別再說了,在她出現前,我本就陷在無窮的麻煩之中。Dixie自己也說過,許多事不能全部怪我,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她不想當最后知道的那個傻瓜。與她最早的邂逅,雖然才不過一個多月,但在我物理記憶里,已變得遙不可及。”我獨自走到窗前,望著高掛山梁的清月,嘆道:“在無數次噩夢里,不是她忽然死了,就是我被甩了,明明這些都不是真的,但醒來后淚水浸濕了枕巾。我也想按她說的去念書,當個平靜的人,但事不由己。”

  背后只聽得一聲重重拍門聲,側頭去看,她風風火火跑下了樓。我從沉思中驚覺,再去探向窗外,什么異常都沒有,不禁深感困惑,只得整了整衣衫緊追她出去。

  “怎么一聲不吭跑了?我原本還想抱怨幾聲,看看她能給出什么好點子呢。”

  手被反剪著銬子,下個樓走得我是踉踉蹌蹌,待到路過電視前,一半以上的人都已跑出了大屋,紛紛站在艾莉森的孤樓前張望。一道閃電劃過天際,雷聲隨即響起,密不透風的雨幕傾倒下來,瞬間將這十來個女人澆成了落湯雞。我感到好生納悶,也擠進人堆一起觀望。

  “怎么了,藍花楹,有什么不對勁的?”主婦般的倆人探頭探腦,問:“你在看什么?”

  “少羅嗦,我正在諦聽呢!”她不耐煩地做了個噤聲,分開人群來到土道上,一頭趴倒在泥漿里。時隔不久,她忽然跳起,手指東南方,道:“是馬蹄聲,有人正在飛馳而來!”

  “妹妹你別站在雨下,上樓來看吧。”孤樓窗臺前探出艾莉森的腦袋,她聞聽底下嘈雜,也推開窗觀望。當雷電閃過瞧見我被扣著銬子,她怒不可遏地罵娘,如一陣風般沖下樓來。

  也就在她撲出房門的一刻,黑暗深處現出了人影。被派去監視天竺菊的四人,只有木樨花和另一個叫紅苜蓿的女子回來了,其余幾人并沒跟在背后。倆人驚慌失措,半扇身子浸透鮮血,破衣爛衫被雨水沖刷,早已不見了底色。我剛想開口,人流呼啦一聲全圍了過去。

  “出事了,咱們遭受了襲擊!留在女神峰的兩人,一個被殺翻在地,另一個不知去向。”

  “你等怎樣我不關心,那個小騷狐貍人呢?”藍花楹氣急敗壞地扭住紅苜蓿的領口,唾沫四濺地叫道:“誰他媽讓你們打她了?老娘讓你們跟著,就為了出這個小賤人的洋相!”

  “大姐,咱們可能都錯了,天竺菊或許真的是圃鹀蛇幫的人,她現在正被人追殺呢!”

  她正待喊人來解開銬子,一回頭見我早已卸去正活動著手腕。這場變亂恰如猛然而至的雷電雨,叫人猝不及防。藍花楹已是方寸大亂,要所有人背上槍跨上馬匹,如一群黑烏鴉撲進了滂沱大雨,瞬間走得不知去向。我也慌了神,跑回艾莉森的臥室換上皮裝抓起安貢灰,與農婦飛奔去馬廄。屋檐下站著呆若木雞的木樨花,我一連甩了她兩個耳光才恢復神智。

  “到底女神峰發生了什么?天竺菊現在人在哪?”策馬狂奔中,我沖著她叫道。

  “在我們抵達前,就聽見搏殺聲,道場被人入侵了,兩個留守的人,一個被刺倒在血泊中身首分離,而另一個奪路奔逃,不知去向。”她面色煞白,答:“有三個從未見過且身披紫色斗篷的女人,她們兇殘無比,剛一交手就將我們打散,所以我也不知人都跑哪去了!”

  九點四十分,天竺菊在黃瓜等四人看押下,來到了吉普森郊外,順著山道開始爬坡時,就聞聽破舊教堂內傳來各種慘叫聲,當推開樓門來到操場般的空地前,就瞧見有個血肉模糊的人仰倒在樓廊里,腦袋已被割走。另一人上了角碉,撞破玻璃花墻逃之夭夭。

  奔走中此女與天竺菊四目交錯,不由狂呼快逃,不及細說就奪了一匹馬走得不見蹤影。五人也感毛骨悚然,迅即往來路退走。結果在空地上見到三個肌肉發達的女人,身披厚重的斗篷,手中揮舞安貢灰,一聲不響發起了襲擊。兩下甫一交手立即敗下陣來,只得作鳥獸散。三個陌生女人緊跟著散開,各自往三個方向追擊潰逃之人,大致就是這樣。

  “天竺菊逃跑前,我曾聽她驚恐地大叫,那些人是紫袍糾察隊!她們是圃鹀派來捉拿她回去的!”木樨花像只瘟雞瑟瑟發抖,嗚咽道:“太可怕了,我還沒回過神來就負了傷。”

  “別跟我抱怨你,就是個小畜生!咱們把你當姐妹,可你卻狐假虎威作惡,將我丟給藍花楹這個禽獸不如的狗東西糟蹋!天竺菊要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活了!”聽完這個噩耗,我氣血攻心,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不由牽著艾莉森的衣襟淚如雨下,叫道:“這里不是咱倆想來,明不明白?既然那么遭人恨,為什么還要待著受氣?找到人后咱倆立即就走!”

  “先將人找到后再說吧,你冷靜下來。”艾莉森也是慌了神,她左右端望不知該怎么撫慰我平息,再想到連日來的種種不快,叫罵道:“這種事不能再繼續下去了!等她們回來,大家坐下好好開個質辯會,所有虧欠你倆的都要有個說法。妹妹你不要意氣用事。”

  駿馬在泥水中風馳電掣地狂奔,不消半小時便抵達了女神峰,將馬拴上后,我踏入了這座從未到過的破教堂。跟隨倆人邁向邪神貝巴因道場,我也慢慢從狂怒中平息下來,將這一連串的爛事在心頭重新捋了捋,不覺有些驚異。日間我無意間提到糾察隊,她們怎會忽然冒將出來?那些人果真是圃鹀蛇幫么?留守的是什么人?現在又奔逃去了哪?她沖著天竺菊高喊時,是因為雷電交加辨不清面容,還是故意為之?

  倘若這是藍花楹口中所說的歷史事件,此行又只能天竺菊獨自前往,背后的意義會是什么?促成機緣或化解責難么?想老娘我過去總在和不同的男人斗智斗勇,哪知與女人較勁也同樣勞神費力。紛亂會不會是預先設計好的?抑或是大長老的另一番圖謀?可她并不至于非殺自己人,那樣豈不是更缺人手么?總之,這一頭霧水,不論我怎么去想,都釐不清脈絡。

  要成功召喚魔將貝巴因,須得在華宵之夜聚集三十三名徒眾,缺了一人都不行。現在一死一傷,又多出兩個空缺來,惹事精沙利文顯然不可能再提供人手,日期又將要臨近,接著會發生什么?無人能知。我想即便是躲在Krys神清里的兩個家伙,也不一定能看懂原委。

  蒼灰色的穹頂之下,站著面色陰郁的人群,清點了一遍,連我算上總計有三十名,除了緋紅山莊的住客外,夾雜著一群從不曾見過的人。藍花楹跪倒在地,正在滿地狼藉間找尋線索,時隔不久,她在被焦油浸透的地毯上翻出把撅了尖刺的安貢灰,把頭上有個特殊紋印。

  “這果然是圃鹀的彌利耶,你們都過來,”她招呼眾人聚攏,將殘破安貢灰一一給我們過目。這個紋印是個菜蝶,仰躺著一只肥嘟嘟的小鳥,浸泡在油脂之間。

  圃鹀是什么呢?它其實是法國馳名海外的珍饈佳肴,被人稱作黑暗料理。品嘗這道菜的人,會在腦袋上遮上白色餐布,在吞咽小鳥時不愿讓人見到自己貪婪的嘴臉。它早在我出生時就已全面限捕,我連見都沒見過啥樣。據稱,這種小鳥被包裹在肥油之間,入口即化,味道嘗起來有榛仁的香味。環保主義者斷言,繼續濫殺的話,快樂的意義便不復存在了。

  這個位于里士滿的彌利耶集團,之所以將圃鹀定為組織名稱,意義很明確,正是形容自己如歌唱小鳥般珍稀,哪怕你花費重金也得不到。我對她們的了解程度很有限,據紫眼狐貍描述,她的引路人彼岸花就曾服務過該集團,專事訓練新人,后來跳槽出來單干。所以圃鹀在獍行之中很出名,個個都是身經百戰的殺手。倘若她們盯上了姐妹會,那會是滅頂之災。

  “還好金龕沒被毀,不然一切都完了。”儀賓女桃花一邊與人動手清理,一邊擦拭著神座。我走到側面詳端,那是一尊真人比例的黑木雕像,所謂的貝巴因是個肌肉發達身披長毛的怪物,拖著長長的尾巴,腦袋象只仙鶴,長著八條胳膊,抓著數條巨蟒正在吞噬。

  “別他媽像清潔婦打掃衛生了好不好?我大姐人呢?孰輕孰重分不清么?”見藍花楹正黯然失色地呆站在原地,我氣惱地擰住她甩了兩個耳光。罵道:“搞到這個地步你滿意了?這都是你們這班母畜生造成的,總之你得去將她帶回來,否則休想再碰我一指頭。”

  “我沒想過會發生這種事,我確實不知道會這樣。”藍花楹口齒不清地嘟囔著,那種傲然眼神變得蕩然無存。正因我的大吼,令不少本就對她不滿之人紛紛側目,她在輿論的壓力下不得不服軟。但那種脾性縱然錯就擺在眼前,她也不會低頭。

  藍花楹將脖子一梗,叫道:“不論老娘干了什么,都是為了姐妹會長治久安能生存下來,我不會容許有任何蛀蟲來破壞莉莉絲基石。既然老娘到了這里,就不打算走了,這個組織往后便是我的基本盤。你等都愣著干嘛,立即分道去追,天竺菊又不是死人,這個妞壞點子最多,肯定會沿路丟下各種頭花留作標記。我就留在本陣,倘若有人回來也能有個照應。”

  說罷,她挑了四個陌生女人在祭臺前坐下,少壯派見她面色鐵青,自不敢違拗,唱了聲諾快速離去,剩余的中庸派也是面露慍色各自掃了她一眼,與我快步出了破教堂,眾人飛奔下山跨上駿馬,如撞上礁石的洪流般化為兩股,各自朝著不同方向疾馳。

  我在艾莉森、桃花以及其他人等的擁簇下,向著天際盡頭猛沖。近在眼前的牛溪像條銀河向著四英里外的FordsCreek延展開去,月亮淪陷在稠厚烏云里,頭頂的夜空漆黑一片。可貼近地平線的天幕卻全然不是這樣,那里一片猩紅,就像血花綻放,肅殺的鼓點正席卷著窒息向我們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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