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挽明從薩爾滸開始 > 第092章 燧發槍
  “喬監軍,這炮比不得那子母銃,哪有那么快的?!”

  茅元儀嘴里叼著個標尺,用炭筆在宣紙上寫寫畫畫,說話有點吐字不清。

  茅元儀將炮手松開,韓真義雙腳回到地面,捂著脖子咳嗽兩聲,恨恨的瞪著喬大嘴,然后轉身繼續調試他的紅夷大炮。

  護城河兩岸被潮水般的正白旗甲兵淹沒,他們正在拆掉岸邊的據馬。

  喬一琦伸手數了數,發現護城河上竟然搭起了八座浮橋。

  “奴賊瘋了吧,本官又不阻止你們過河,搭這么橋,等著過河投胎啊!”

  喬一琦罵罵咧咧,眼中露出一絲絕望之色,他轉過身,接著對三人道:

  “按照咱們三日前議定的那個計劃,劉總兵昨日便該攻下鐵嶺,然后率麾下精銳,回師開原,與我等一起,夾擊正白旗。”

  “那么,為何劉總兵現在還沒有發起攻擊呢?是因為他在等待時機,這個時機,就是你們一炮擊殺奴酋!”

  喬一琦指著紅夷大炮前忙成一團的三人,怒不可遏道:

  “本官為了吸引奴賊來攻打開原,和袁巡臺一起,被狗日的遼鎮打了二十軍棍!你們,你們卻在這里磨磨蹭蹭,等會兒黃臺吉就要出去巡營,若是你們打不中,不等建奴破城,本官便先賞你們兩百軍棍,把你們腿都打斷!”

  茅元儀沒空搭理喬一琦,他知道喬一琦現在瀕臨癲狂,也不去和他計較。

  如果不能一炮擊殺黃臺吉,所有計劃都將成為泡影。

  劉總兵和他的三千精銳,最后可能會被鑲藍旗與正白旗圍殲于開原鐵嶺之間。

  雖然他們還留有好幾個后手,茅元儀知道的就有林丹汗的兩萬騎兵,不過他覺得蒙古人不可信,茅元儀曾見過那個蒙古使者,滿口胡吹,張口就是大汗(林丹汗)有四十萬騎兵,吹牛起來比圓嘟嘟還要離譜。

  衛兵端來一張馬扎,給受傷的喬監軍坐下。

  喬一琦望著正在城下待命的長槍兵,又看看了對面密密麻麻的后金大陣,大聲命令將他的監軍大旗豎起來。

  “大人,這支韃子有弗朗機炮,南門那邊打死了咱們好多人,這盾牌擋不住炮子的,豎起令旗只怕·····”

  “為將者,當不動如山,劉總兵喬監軍不在,本官便是開原統帥,廢話少說,快把令旗豎起!讓將士們都看到,本官已準備好戰死!”

  經歷數場惡戰,喬一琦想到的,便是這不動如山。

  兩名戰兵連忙舉起長牌,護住喬監軍,喬一琦仰著脖子四處官網,兩支重箭嗖的從城下射來,射在長牌上,發出一陣嗡嗡聲。

  “狗韃子,敢暗箭傷人!”

  劉招孫將戰兵大部帶走,開原城內兵力不到五千,五千人分守四門,攤下來極為稀薄。

  黃臺吉抵達開原后,敏銳感覺到城內兵力不足,于是他立即改變了在路上制定的圍三闕一的攻城策略。

  下令將正白旗一萬五千人馬分為四路,圍住四門猛烈攻打,四路兵力沒有任何偏重,換句話說,開原四門遭到了幾乎同樣的攻擊。

  茅元儀等人沒有劉招孫沖鋒陷陣的經驗,也不敢輕易出城浪戰。

  他們無法判斷黃臺吉的主攻方向,無奈之下,只好將五千名戰兵均勻分布在四門。

  這樣以來,開原兵力不足的缺點便被凸顯。

  為了加強城門守御,護城河外的戰兵被收縮回來,只留下少量夜不收。

  正白旗幾乎沒有任何傷亡,便輕松控制護城河,從容不迫搭建浮橋,開始攻打主城。

  如果讓阿敏知道,他可能氣死過去,半年前,他率領鑲藍旗攻打北門,為了渡過這條護城河,便死去了兩千多人。

  好在開原周邊的樹木都被明軍砍伐干凈,正白旗想要攻城,就必須制造云梯和盾車,這兩天他們耗費巨大精力,已經累死了幾十個包衣。

  喬一琦、袁崇煥、分別坐鎮北門和南門,其他兩個城門則由新兵營兩位千總負責,開原城中缺乏一個劉總兵式的,能夠威震三軍的人物。

  明軍在城外構筑了好幾道防線,壕溝、胸墻、鐵蒺藜、鹿腳。

  不過現在,壕溝已被包衣用沙土填平,正白旗真夷甲兵上前,用大斧將擋在壕溝后面的據馬和鹿腳清理掉,等待盾車和云梯車跟上來。

  胸墻后面的明軍長槍兵退后,一百名手持新式燧發槍的火銃手來到胸墻前,從垛口處將燧發槍伸出去,對那些正在清理工事的真夷甲兵進行射擊。

  距離城墻八十步外,兩道壕溝被包衣填平,甲兵們開始推掉胸墻前面空地上的鹿腳和據馬,

  伴隨一陣爆響,胸墻后面升起大團大團的白煙,對面倒下二十名甲兵,他們的鎖子甲被鉛彈擊碎,傳出陣陣恐怖的肌肉破碎聲,被燧發槍擊中的甲兵無不倒在地上發出痛苦嚎叫。

  周圍甲兵連見此情況,紛紛舉起盾牌護在身前,一個牛錄額真大聲喊道:

  “弓手在后面用輕箭拋射,甲兵抵近用重箭直射,殺光土墻后面的開原兵!”

  從占領撫順清河到薩爾滸大勝,自老奴起兵以來,后金八旗所向披靡,屢次擊敗明軍,當然,這里的明軍不包括劉招孫所部。

  盡管有渾江開原兩次挫敗,不過八旗內部普遍認為,兩次挫敗都是因為阿敏太過無能,不懂用兵,這才給了劉招孫可乘之機。

  正白旗的勇士當然不會重蹈鑲藍旗的命運,牛錄額真知道明軍火銃打的慢,這輪打完之后要等很久才會繼續擊發,這段時間足夠他們將剩余的據馬抬走。

  等盾車和佛朗機炮推過來,對準土墻猛轟,殺光土墻后面的明軍火銃手和長槍兵,這開原城也就攻下來了。

  想到待會兒進城砍殺明軍、搶奪漢女的畫面,這位牛錄額真陰沉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他揚起重刀,大吼一聲,狠命朝壕溝前的木柵欄劈去。

  正白旗中的刀盾手紛紛向前,舉著沉重長牌,掩護弓手向胸墻逼近。

  布揚泰跟在刀盾手后面,經過一段凸凹不平的地面,來到距離胸墻不足百步的位置。

  耳邊充斥火甲兵們的喊殺聲和火器炮轟鳴聲,護城河浮橋上又有一個甲剌的甲兵過來,增援城下的戰斗。

  布揚泰伸手摸向腰上的箭插,從箭插里取下根輕箭,用玉石扳手調了調弓弦,然后熟練的將箭搭在弦上,箭頭斜斜指向天空。他屏息凝氣,站在他身前兩步的刀盾兵發出粗重喘息聲,這些刀盾兵體格強壯,戰力超過死兵,他們中很多人以后都能成為旗中巴牙剌。布揚古將弓弦貼近身前,此刻能清晰聽到弦繩緊繃的吱呀聲,他沒有瞄準,猛地松開戴著玉扳指的右手。

  布揚泰手中的輕箭如流星般射出,飛過壕溝據馬構筑的防御陣地,與其他輕箭匯合成一陣密集的箭雨,在空中劃過條低沉的拋物線,急速向遠方的土墻后面傾瀉而去。

  布揚泰豎著耳朵仔細聆聽,前方傳來一片叮叮當當的金屬撞擊聲,他知道那是自己的幻覺,笑了笑,伸手抹了抹下嘴唇上的老鼠須,又從箭插里取出一支箭。

  三輪拋射后,胸墻表面密密麻麻插滿了箭羽,遠遠望去像是長著絨毛的巨獸。

  墻后二十多名火銃手被輕箭射中,倒在地上痛苦翻滾,八十部內,輕箭對未著甲的目標具有較強的殺傷力。

  開原城鐵甲生產有限,絕大部分都裝備給了長槍兵和弓手,火銃手身上只穿著棉甲,只要在五十步外,輕箭對他們殺傷力有限。

  牛錄額真見對面傳來一片慘叫聲,意識到這幾輪拋射效果不錯,便對弓手命令道:

  “每人射十支箭,射完退后,讓甲兵上前!”

  這位牛錄額真對明軍火器頗為了解,知道那些火銃射速極慢,更不要說還特別容易炸膛啞火,五十步之內,勇士們用重箭與明軍火銃對射,從來就沒落過下風。

  正白旗勇士們從撫順出發時,旗主黃臺吉便告知各牛錄額真,開原城中兵力不會超過五千人,還要留一部分防備城中細作,分到各個城門守城的戰兵不到千人。

  牛錄額真估計土墻后面的明軍最多只有兩百人,火銃手不到百人,而他們牛錄除了三百甲兵,還有兩百個包衣,很多包衣都會射箭,所以無論如何,這支明軍都沒有任何勝算。

  在他的命令下,周圍的輕甲弓手繼續朝土墻拋射,一隊隊身披兩層鎧甲的甲兵從他們身邊穿過,背上背著弓,拎著重刀大棒之類的兵器,紛紛朝明軍胸墻那邊沖去。

  距離這群甲兵一百步外的胸墻后面,幸存的明軍火銃手們正全神貫注裝填、射擊,隨著目標越來越近,他們的每一次射擊幾乎都能命中目標,層層疊疊的后金兵像潮水般涌了過來,隨著越來越多后金弓手的加入,這支火銃兵的傷亡陡然提升,他們腳下倒著些被射中的戰友,傷兵很快被人抬下去。

  胸墻垛口后的火銃兵越來越少,在十倍于己的后金弓手射擊下,這支百人規模的開原燧發槍新兵,很快便將陷于覆滅的命運。

  在身后三十步外,兩千長槍兵排成嚴密整列,手持一丈七尺長槍,如靜止的森林,默默等待進攻命令。

  喬一琦盯著遠處的正白旗中軍大帳,心中默念:

  “黃臺吉,本官已準備好赴死,你準備好了嗎?

  黃臺吉坐在大帳之中,準備對北門發動新一輪進攻,這次,他有把握一舉破城。

  一個貼身戈士哈進來稟告道:

  “主子,督陣的牛剌額真都回來了。”

  “好,讓他們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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