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魏逆 > 第049章、順遂
  偷襲江東的阜陵戍守點十分順利。

  一來,是這些江東士卒的守備太過于松懈了。

  淮南已然近三年沒有戰事爆發,且魏國先前還是慘敗的那方,讓他們都覺得魏國不復前來討無趣,故而也沒有了那股兢兢業業的士氣。

  另一,則是夏侯惠等人乃是從后方發起的進攻。

  全據大江之險的江東,與魏國互攻了數十年,但源于地利優勢,從來沒有被魏國從后方偷襲過!

  如此,孰人又能提防從后方而來的危險呢?

  更莫說,今晨他們才與后方橫江浦的信使交換了信息,怎么可能想到后方有敵情?

  最后,那就是夏侯惠選擇進攻的時機太巧妙了!

  源于天下紛擾多年、各地人口銳減糧秣出產不豐的干系,不管魏國還是江東,除了天子嫡系精銳之外,戍守在外的士卒在非戰期間都是一日兩餐的。

  且一個月下來,也未必能吃上一次肉食。

  故而,士卒們也養成了個習慣,在每次用餐時,都盡可能的多吃一點。

  尤其是暮食。

  因為不復再有軍務操勞,許多人都吃到撐才停止。

  人一旦飽腹,便會有犯困、不愿再動彈等癥狀,俗稱“飽昏”。

  而夏侯惠挑選的時機,就是江東士卒們飽食后的半刻鐘,正是他們松散無序、三三兩兩坐著插科打諢的時候。

  至此,魏軍唯一面臨的困難,便是如何在吳兵反應過來之前沖入營內了。

  只能容納數百人的警戒戍守點,雖然沒有護營溝、鹿砦或鐵蒺藜等守御工事,但修筑得頗有章法。乃是坐落在緩坡之上,不算高,約莫兩丈,后側營門沒有關閉,但堆放了一兩重鹿角,且營門左右皆起了高高的望(箭)樓,各有一兩名士卒在上戒備。

  挪開攔路的鹿角,毫無難度。

  只需要尋些蔓藤揉成繩索,讓一兩名騎卒手持著,待貼著營地側馳而過,用繩索套住鹿角借助馬力就能拉開了。

  關鍵是如何將在望樓之上的吳兵敲鑼示警之前,將他們射殺了。

  “將軍,七十步內,我倒是有八成把握可以射殺一個。但我只要策馬靠近營寨百步,恐就被發覺了。”

  在遠處眺望的蔣班,指著吳軍營寨視野很空曠的地帶,語氣有些悵然而道。

  不過,他很快就滿臉斗志昂揚,緊接著又加了一句,“將軍,隨我出來的騎卒皆可稱精銳,哪怕被賊吳士卒驚覺了,同樣能在賊吳反應過來之前沖進去將之盡數戮了!至于,臨陣會有傷亡者.....我等斥候營之人,亦不是畏死之人!若將軍承諾,在歸去之后將戰死者的撫恤與獎賞盡數交給他們家人,我等皆愿死力!”

  呃?

  淮南戰線,竟還有克扣戰死者撫恤與獎賞的?

  聞言,夏侯惠不由側目,滿眼匪夷。

  而被盯著的蔣班,也反應過來自己說漏嘴了,支支吾吾了片刻,才低聲說了句,“嗯,那個,似是軍中有傳聞,稱廬江太守不為士卒所喜。”

  是文欽啊......

  唉,這人也真是!

  明明是譙沛人,且其父還是武帝曹操的元從部將,有如此淵源竟不思善待士卒而期立下大功、好讓天子外放督鎮一方,反而做出欺壓士卒的貪鄙之事來。

  本來還想著,待我立下功績升遷了,便以鄉閭的情分與之多走動呢!

  而今看來,還是罷了吧。

  須臾間,心念百碾的夏侯惠搖了搖頭,將雜念拋出去后,才對蔣班笑道,“公俊安心,我雖乃平庸之輩,但也做不出克扣士卒撫恤這種有辱家聲之事。”

  緊著又慨然加了句,“再者,爾等既然愿意不吝性命隨我深入敵后,我也必然將爾等一個不少的帶回去!賊吳望樓之上不過三個士卒罷了,我若想在其敲鑼示警之前悉數射殺了,也不算難事!”

  言罷,將馬韁繩交蔣班,讓他帶領所有騎卒做好攻擊的準備。

  然后操起長弓、三根箭矢大步望著賊吳營寨而去。

  豪言壯語雖很是魯莽,但腳步卻是很謹慎。

  只見他彎腰沿著峭壁小跑,待逼近賊吳營寨約莫一百五十步外時,便將弓身套在背上,三支箭矢貼著小腿插入鞋履中,隨后趴在地上,四肢并用的快速匍匐向前。

  遠遠看去,很像一只游弋捕獵的四腳蛇。

  受益于江淮一帶充沛的雨水,賊吳營寨前雖然也堅壁清野了,但野草也有齊膝高,也給了夏侯惠很好的掩護。

  很快,他便逼近了營寨百步。

  速度也開始放慢了,小心翼翼的前進。

  不止于藏在野草下方的尖銳石頭和不知名的尖棘,已經讓他雙手冒出不少殷紅點點;更因為他需要時不時就略微弓腰抬頭,觀察射擊的視野與隱蔽性,為了尋找到一處適合最狙擊的地方。

  終于,在逼近營寨的七十步處,他停了下來。

  左手將背上的怪弓取下,右手抽出了綁在小腿上的箭矢,一根根斜插在地上;眼睛猶如鷹隼般盯住了左右望樓之上的三名吳兵。

  左一,右二。

  左邊那個身體斜斜的靠著柱子,似是在抱著長矛打瞌睡呢?

  但夏侯惠仍不敢掉以輕心。

  因為在七十步內,他有絕對的把握將這三名吳兵盡數射殺,但沒有把握不讓他們在死前發出聲音或者示警。

  之所以許下豪言前來,只是抱著姑且試一試的心理罷了。

  反正失敗了,也沒有人會怪罪。

  不過,他還是期待著自己能成功。

  所以在默默注視了片刻后,他便將眼睛緩緩閉上了。

  腦袋也微微斜著,讓耳朵迎著風兒,感受風力的大小,還在腦海里亮起點點光芒,匯聚成為那三名吳兵的模樣,細細推演著狙殺的角度與順序。

  這一刻,他心無旁騖。

  時間仿佛像是斷了線的沙子,顆顆粒粒的掉落,走得非常的慢。

  耳邊只剩下了盛夏的風兒,在他耳畔呢喃,撥弄著他額前的發絲。時而尖銳粗魯,像是想將他的發絲猛然拔去;時而溫柔調皮,像是想用他的發絲挑逗出一個噴嚏來。

  似是過了很久,但不過才過了十數個呼吸,他額頭的發絲驟然停止了飄舞,而他的眼睛也猛然張開了。

  豁然起身,搭箭矢、拉開弓弦、松指,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一箭、二箭、三箭.....

  依次激射而出的箭矢仿佛沒有空隙。

  而在不遠處緊張等候著的蔣班與其他騎卒,看到了神乎其技的一幕。

  右側望樓的一名吳兵陡然間被一支箭矢洞穿了咽喉,癱倒在地;另一正與他談笑風生的吳兵,愕然了下才反應過來,剛想張口叫喚,卻被緊接著激射而來的箭矢洞入了嘴巴里。

  至于左側那名打著瞌睡的吳兵,那就更安詳了。

  徑自被箭矢洞穿了咽喉,悄無聲息的死在了美夢之中。

  這是傳說中的連珠射術嗎?

  蔣班張大了嘴巴,滿目的匪夷所思。

  但手中的動作卻是不慢,猛然一夾馬腹牽著夏侯惠的坐騎馳騁而出,一邊疾聲催促道,“快!快!將軍得手了!”

  只不過,他終究還是慢了。

  那些精銳騎卒根本不需要他催促,在第一個營寨望樓之上的吳兵被射死的時候,他們就沖出去了。

  其緣由,是多日的相處,讓他們對夏侯惠的射術頗為傾佩。

  但他們根本不相信,夏侯惠能在須臾之間讓三名吳兵悄無聲息的死去!

  故而,本著搶先一步、功成幾率多一分的心理,抱著對戰功的熱忱,自然就急不可待的沖出去了。

  至于為何不信,但還是要聽令行事嘛~

  那是斥候營的主官。

  且還是年紀輕輕、身份尊貴的主官。

  意氣風發的年輕人,難免會喜歡逞強斗勇,既然他要逞強那就隨他去唄。

  若是出聲阻撓了,說不定還被暗中記恨了呢!

  再者,成功與否也不重要,就當是給枯燥的生活添些趣談了。

  萬幸的是,他們提前行動也沒有誤事。在馬蹄聲響起的時候,夏侯惠已經將第三根箭矢射出去了。

  但這個小插曲,也讓夏侯惠有些感慨。

  此時的他很深刻領悟到,想折服軍中男兒、想將這些精銳如臂指使,單憑酒肉同樂是不可能遂愿的。

  在掌軍的野望上,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將軍,上馬!”

  正當他在感慨的時候,蔣班已然牽著烏孫良駒奔過來,遠遠就叫喚了聲。

  對此,夏侯惠沒有搭腔。

  只是將弓身套在身上,快速往前跑,待烏孫良駒奔到身側時,猛然雙腳發力騰身而起,摟著戰馬脖頸攀上了馬背。

  多年勤練不輟的弓馬功夫,在今天算是迎來回報了。

  很豐厚的回報。

  待他沖入營寨的時候,戰事已然接近尾聲了。

  阜陵戍守點遠離大江北岸,一旦被襲擊幾乎不會迎來援兵,故而被遣來戍守的吳兵并非精銳。且如今正值日暮飽餐的松懈之時,被魏騎神不知鬼不覺的驟然殺入營內,一觸即潰自是理所當然了。

  嗯,絕大部分都降了。

  當魏騎沖入營寨射死了十幾個,驅馬踐踏死數個,再復拔刀砍翻了十幾個后,其余六十多人皆伏地乞活了。

  而騎卒們付出的代價,不過是數人受了輕傷而已。

  如此懸殊的勝利,令眾人皆興高采烈,也讓夏侯惠第一次收到了來自士卒的敬意與仰慕。

  只不過......

  就在此刻,橫江浦戍塢也營門大開。

  十數騎斥候魚貫馳騁而出,其中兩三騎望著阜陵而來;其余者則是散去沿途的水澤、樹林或山坳谷地搜尋。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