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看著阮明月,露出一臉憨厚的笑容:“你好,阮小姐剛下班回來嗎?”

阮明月一愣,她從來沒有和這個男人自報姓名,他怎么知道她姓阮?

“是的,我剛回來,不過,你怎么知道我姓阮?”

“哦,我聽這里的鄰居提起過你。”男人回答得很自然,“我一直住你樓下,也沒機會上來打個招呼,我叫費新耀。”

“你好費先生,請問你找我有什么事嗎?”阮明月又問了一遍。

費新耀也沒答,往門縫里看了一眼忽然問:“阮小姐是一個人住對吧?”

阮明月還沒反應過來,沙發上的段祁州忽然起身,朝門口走過來。

“老婆,誰啊?”段祁州走到阮明月身邊,很自然地伸手攬住了她的肩膀,把她箍進懷里。

兩人靠得很近,她的后背貼著段祁州的胸膛,甚至能感覺到他的心跳。

老婆?誰是他的老婆?

阮明月抬眸,狐疑地看向段祁州,不知道他葫蘆里賣什么藥。

段祁州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像是某種示意。

“哦,這位是樓下的鄰居。”阮明月接上他的戲。

“原來是樓下的鄰居啊。”段祁州沖費新耀微微一笑,“你好。”

費新耀沒想到阮明月家里還有個男人,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

“做鄰居這么久,我都不知道原來阮小姐已經結婚了。”費新耀的表情微凝,“平時進進出出,怎么從來沒有見過阮小姐先生呢?”

“我一直在外公干,昨天剛調回來,以后就住在這里了,費先生請多關照。”段祁州說。

“原來是這樣啊,難怪呢。”

費新耀有點躊躇,雖然眼前這個男人一直保持著笑意,可他一眼就看得出來,這男人的笑意不僅沒到眼睛里,而且眼神還格外冷厲,看得人無意識的瑟瑟發抖。

“請問費先生這個點上來敲門,是有什么事?”

“是這樣的,我樓下漏水,所以想著上來看看怎么回事。阮小姐是不是洗手間有水龍頭忘關了?”

“沒有啊,我早上出門都關了。”阮明月說著,推開段祁州的手,“費先生稍等一下,我再去確認一下。”

“好好好,麻煩你了。”

門口只剩下了段祁州和費新耀,費新耀一直低著頭,不敢看段祁州的眼睛。

阮明月去洗手間檢查了一下,她沒有記錯,早上出門的時候的確都關了。

“費先生,水龍頭都好好的。”

“好好好,我知道了,那我到時候再問問物業,不打擾了你們休息了。”

費新耀說完,蹬著他那雙大拖鞋,轉身就跑下樓去。

段祁州關上門,對阮明月說:“這個人有問題,以后一個人在的時候,不要隨便給陌生人開門。”

阮明月也覺得這位鄰居有點怪怪的,她也明白了段祁州剛才故意喊她老婆,編造外派公干的謊言,其實就是想掩蓋她一個人獨居的事實。

“段總……”

阮明月剛想開口謝謝段祁州,段祁州的手機突然響了,是微信信息的提示音,連續響了好幾聲才停止。

段祁州解屏查看的瞬間,阮明月瞥到了程頤靈的名字。

是她給他發來了煙花秀的現場視頻。

段祁州沒有當著阮明月的面點開那些視頻,而是收起手機問她:“你剛才想說什么?”

“我想說很晚了,段總你該走了。”阮明月打開門,盡量控制自己的情緒,“今天謝謝段總送我回來。”

**

段祁州走后,阮明月在沙發上坐了很久。

他只上來了一會兒,可她的房子里,卻像是被他的氣息填滿了。

電視上正在播放影視城的煙花秀,程頤靈在璀璨的煙火下翩翩起舞,嬌俏的樣子像是精靈墜入凡塵。

段祁州走后,應該會去找程頤靈吧。

她應該高興才對啊,段祁州有了自己的女朋友,就不會再和她糾纏不清,她也不需要再擔心自己會影響母親的婚姻……明明一切都如她所愿,可她心里為什么那么難受?

一夜胡思亂想,阮明月第二天早上差點睡過頭,起床后,她匆匆洗漱化了個淡妝,就換鞋出門。

樓道里,幾個工人正在搶修電梯,感應燈也都換上了新的。

阮明月覺得奇怪,這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

“師傅,怎么忽然修電梯啊?”她問。

“我們也不知道,昨天夜里接到物業的通知,說要把這棟樓樓道翻新,電梯和燈都要修一下不說,等下還要來裝監控哩。”

還要裝監控?

物業怎么回事,一夜之間突然這么舍得下血本?

不過不管怎么樣,這對樓里的住戶來說都是好事。

“姑娘,你擋著道兒了,讓讓。”

“哦哦,好,辛苦你們啦。”

阮明月下了樓,趕去坐地鐵上班。

她今天還是提前半小時到了公司,但肖喜婷比她來得更早。

“阮明月不是號稱集團業務能力最強的秘書么,怎么昨天就讓她去接了個機,段氏和新民集團的合作黃了?”

段氏和新民的合作黃了?

那可是個上億的大項目啊!

阮明月覺得不太可能,段祁州明明說了,不會因為她得罪客戶影響公司利益的。

“聽說是蔣總想要潛規則她,她不從,然后就……”

“切,她以為自己是什么高貴的公主么,碰都碰不得?我們公司的女同事出去談業務,哪個沒有被揩過油吃過豆腐?怎么就她整出幺蛾子?”肖喜婷一臉不屑,“最重要的是,段總昨天在影視城的行程,都被她攪得一塌糊涂。我姐原本還想活動結束和段總約會呢,到最后連人都沒有碰到。”

“啊?那你姐一定氣死了吧?”

“也還好吧,因為段總后來又派人送了禮物過來哄我姐,段總的手筆你們是知道的呀,隨隨便便一件小禮物,比我們一年的工資都多。”

阮明月聽著心里隱隱發酸,果然,段祁州從她那里離開后就去哄女朋友了。

“原來段總這么會哄女朋友啊,真是羨慕你姐。”

“羨慕也沒有,和段總這樣優質男人談戀愛的運氣,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肖喜婷站在人群里得意洋洋地笑著,看到阮明月進來,笑容瞬間收回。

“喲,有人攪黃了段氏和新民集團這么大的項目,竟然還有臉來上班呢。”肖喜婷抱著肘走到阮明月面前,“你臉皮可真夠厚的,我要是你,肯定立刻辭職謝罪,才不會繼續賴在公司。”

“我做錯什么了要辭職謝罪?”

“段氏和新民集團原本友好合作,現在因為你項目黃了。”肖喜婷說著,用力推了一把阮明月的肩膀,“也沒缺胳膊少腿啊,你是金子做的嗎,摸一把都不行?”

阮明月沉了一口氣,看著肖喜婷:“新民的蔣總昨晚一直都在夸肖秘書,說肖秘書夠爽快,一開始我還不知道爽快是什么意思,到后來我才知道,爽快是別人要求你開房,你眼睛不眨就同意。可能你被他睡習慣了,但抱歉,我不接受職場潛規則。”

周圍的同事聽到這驚天大瓜都捂住了嘴,誰都沒想到肖喜婷在外是這樣接待客戶的。

“你……你胡說什么?”肖喜婷驚慌,“你小心我告你誹謗。”

阮明月很鎮定地走到自己的工位上,放下了包:“我只是如實轉述了蔣總的話而已。”

“阮明月!我和你拼了!”

肖喜婷撲過來,想打阮明月,卻被阮明月反手握住了手腕。

“這么多人看著你也敢動手?我看是你小心我告你故意傷害才對!”

阮明月話落,一把甩開了肖喜婷的手,肖喜婷穿著恨天高,踉蹌幾步后沒站穩,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阮明月……”

肖喜婷惱羞成怒,爬起來還想鬧事,辦公室的同事趕緊跑過來攔住她。

“好了好了肖秘書,消消氣,段總快來了,段總最討厭有人在公司吵架,要是讓他撞見這一幕,你和阮秘書說不定都要被開除。”

肖喜婷一把推開那同事:“我姐姐是段總的女朋友,我怎么可能被開除!要開除也是開除阮明月這個賤人!”

同事還想勸,總裁專用的電梯亮起了燈。

段祁州來了。

大家都一臉正色,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肖喜婷再囂張,也不敢真的在段祁州面前整什么幺蛾子,她扯了扯衣服,和阮明月一起走到電梯口去迎接。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

段祁州穿著深色條紋的西裝,拄著一柄金黑兩色的龍頭拐杖走了出來。

“天吶,段總,你的腳怎么了?”肖喜婷立刻上去關心。

段祁州沒說話,只是幽幽地掃了阮明月一眼。

阮明月有種無辜躺槍的感覺,看她干什么,關她什么事。

“段總的腳扭傷了。”跟在后面的褚飛代為回答。

“天吶,扭傷可大可小,段總可要注意了!你是大家的主心骨,可不能有什么事啊!”肖喜婷一副很擔心的模樣。

阮明月覺得這女人可真夸張,以前怎么沒發現,肖喜婷竟然是這樣的綠茶。

段祁州進了辦公室。

幾個同事又開始悄悄議論段祁州的腳是怎么扭傷的。

“阮秘書。”褚飛從總裁辦出來,“段總讓你進去。”

“好。”

阮明月走進段祁州的辦公室。

“段總,你找我。”

段祁州看著電腦屏幕,頭也沒抬:“發個通告,取消和新民集團的合作。”

阮明月沒想到段氏真的要為了她取消和新民集團的合作,她有點無法理解,昨天她已經裝酒精中毒糊弄過去了那蔣宇鵬,段祁州明明可以息事寧人,為什么他還要撕破臉皮。

“段總,你不是說不會為了我得罪客戶的嘛?”

她話音剛落,就見段祁州遞給她一份文件,繼而又交代一句:“文件電子檔已經發你郵箱,附在通告里。”

阮明月打開段祁州給的文件看了一眼,上面赫然列著新民集團在與段氏合作期間做假賬的證據。

“段氏取消與新民集團合作的原因是新民集團做假賬。”段祁州意味深長地看著她,“阮秘書,你剛才說什么?”

阮明月瞬間臉頰發燙。

原來段氏和新民集團取消合作是這個原因,她又自作多情了。

“沒,我沒說什么。”

他嘴角微揚:“去吧,把通告寫清楚一點,免得還真有人和阮秘書一樣,覺得你能影響段氏的項目。”

雖然段祁州的話聽著不那么順耳,但是,如今公司上下謠言四起,所有人都覺得是她破壞了段氏和新民集團的合作,段祁州要她發的這份通告,恰好能把她從謠言中解救出來。

“是,段總。”

阮明月拿了文件往外走,段祁州忽然又把她叫住。

“等等。”

“還有什么事嗎,段總。”

“你們小區的電梯和燈來修了嗎?”他問。

阮明月一下反應過來了:“是你讓他們來修的嗎?”

“嗯。”

阮明月心頭泛起一股暖意,盡管她已經習慣了那個黑乎乎的樓道,但是段祁州這一出手,她以后上下班還是會方便很多,尤其是加班的時候。

“謝謝段總。”

“謝我干什么?”

“謝你出錢修理樓道啊。”

段祁州清凌凌看她一眼:“你是不是又覺得我是為了你?”

阮明月一時無言。

他指了指手邊的拐杖:“我昨天下樓的時候扭了腳,所以才想整頓一下那個樓道。”

原來他的腳是昨天在她那里扭傷的,難怪他進門的時候看她的眼神這么幽怨。

“阮秘書,找時間去醫院看一下,自作多情是病。”

“……”

狗男人,只扭了腳算他走運!

**

段祁州出錢修繕了樓道之后,整幢樓的居民都有受益,大家紛紛感慨物業總算干了一回人事,只有阮明月知道,這和物業無關,只是財神爺在這里扭了一下腳。

周五晚上,妹妹阮向葵來阮明月那里看她,她一走進居民樓的門,就發現了變化。

“姐,你這里的電梯終于修好了,我再也不用爬樓梯了,萬歲。”

“醫生說了適當的鍛煉對你身體好,你在學校有鍛煉吧?”

“當然有啊,我每天早晚都去操場慢走三圈。”阮向葵現在正在榕城大學念大一,因為知道自己身體不好,她每天都過得非常自律。

“嗯嗯,真乖。”

兩姐妹聊著天進屋,進屋后,阮明月叫了外賣,和妹妹一起吃。

“你最近和媽聯系了嗎?”阮明月一邊給妹妹夾菜一邊問。

阮向葵臉上的表情微微一僵,眼神躲避:“沒有。”

“還和媽鬧脾氣呢?”

“沒有。”

阮向葵從小聽話,和母親翁美芯的感情也非常好,可是,自從翁美芯決定和段秋明結婚后,阮向葵忽然像變了個人一樣,處處避著翁美芯,不愿與母親過多相處。

“小葵,姐姐知道你可能接受不了媽媽再婚,但是,媽媽雖然是我們的媽媽,但她首先是她自己,她不能一輩子都為了我們姐妹活著,她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知道嗎?”

“可是……”阮向葵似乎想說什么,又欲言而止。

“可是什么?”

“沒什么。”阮向葵不愿過多談論這個話題,于是便問,“姐,明天周六,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市里新開的圖書館打卡?”

“我明天要加班。”

“周六還加班?”阮向葵眉頭一皺,“姐,媽嫁進段家后,段家那位……那位哥哥沒為難你吧?”

“沒有,你別瞎想,這周六不只是我,公司好多部門都要加班。”

這周,是段氏集團的公益周,周六那天,段祁州要和公司的幾位高管一起去福利院做慈善,阮明月要負責陪同和協調相關事宜。

周六上午,阮明月跟隨公司安排的商務車先來到福利院,檢查現場布置的情況。

“月月姐姐!”

“月月姐姐!”

福利院的孩子們一看到阮明月,全都飛撲過來。

“嗨,寶貝們,我又來啦!有沒有想我啊?”

“想!”

“超級想!”

“超級超級想!”

“……”

阮明月笑著俯身去摸他們的小腦袋。

這兩年,阮明月除了捐款,周末一有空就會來福利院幫忙,所以這里的孩子都和她很熟也很親。

“咦,今天怎么不見小橙子啊?”阮明月一眼就看出來孩子堆里少了一個。

小橙子是個四歲的小女孩,性格比較內向,怕生慢熱,但長得非常漂亮,阮明月剛來福利院的時候,小橙子一看到她就低著頭躲,直到有次她生病,阮明月照顧了她一天,她才漸漸和阮明月熟悉起來。之后,每次阮明月過來,小橙子都喜歡黏著她。

“今天有大明星來我們這里拍廣告,小橙子被選中演大明星的女兒,她現在應該在化妝。”大一點的軍軍回答。

“真的哇,那是好事啊。”阮明月由衷的為小橙子開心,順口又問一句:“是哪個大明星啊?”

“我不知道,我只看到是個漂亮姐姐。”軍軍吐吐舌,“不過,沒有月月姐姐漂亮。”

阮明月笑起來,捏捏軍軍的臉:“瞧你這小嘴甜的。”

“我說的是真的,月月姐姐在我們心里最漂亮,和仙女一樣漂亮。”

阮明月被哄得心花怒放,這時,軍軍的雙胞胎弟弟走過來扯了一下阮明月的衣擺。

“月月姐姐,我知道那個大明星的名字,她叫程頤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