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掃視了一下房間,接著說:
“這太小,只好暫時屈駕你躲到床下一趟吧。”
她的話音未了,樓梯上已有了響動,周邦彥不容多想,只有連忙爬進床下躲起來,李師師匆匆替他把床前的團花床單拉好。
徽宗天子做夢也不會想到香榻之下,會隱伏著一個才高八斗的大詞人。不過,周邦彥自己倒是驚慌得魂飛魄散了。
更糟糕的是,徽宗天子一時性起,提出要在醉杏樓過夜,李師師哪能推脫得過?一夜之間,道君天子盡情調笑,盡情溫存。
可憐周邦彥偌大年紀,在床底下趴了一夜,頭上是意中人與別人溫情無限,打情罵俏,真是妒火燒心,可是他卻又無可奈何,連大氣都不敢出。
皇帝走后,李師師趕緊讓周邦彥出來,周邦彥已經狼狽不堪,抖抖身上的塵土,嘆口氣道:“
頭一回遭這么大罪,幸而我得見了一幕人間奇景,早已譜就一首新詞,名喚《少年游》,且待明天我再來教給你唱吧!”
大半個月后的一天,天氣晴朗,師師悶倚樓欄,獨自想著心事,忽然有人從后面拍她的肩膀,回臉看時,原來道君天子已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
道君天子趙佶今日的神色有些特別,劈頭便問:
“如今都下流行一首《少年游》,聽說是周邦彥所作,你能唱給我聽一次嗎?
師師聽到他特別提起《少年游》,情知不妙,卻又不能不照直唱來:
并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指破新橙。
錦幄初溫,獸香不斷,相對坐調筵。
低聲問,向誰行宿?城上已三更。
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道君天子趙佶聽罷,把臉一沉,問師師道:
“我們倆人之間的燕好之私,他從何處知道得如此清清楚楚?”
師師知道隱瞞不住,只得照直把事情原委復述一遍。
道君天子聽完更是火冒三丈,說道:
“這廝沖犯鑾輿,已是罪不當赦,卻還要撿拾我的隱私,拿去宣揚,我非給他一點懲戒不可!”
他命令宰相蔡京三日內將周邦彥趕出都城,永世不得回返。
解了心頭之恨,道君天子趙佶又來到了醉杏樓,發現李師師卻不在。
李姥回說師師趕到城外為周邦彥送行去了。
話剛落音,李師師返回,道君天子趙佶正要發威,看見跪伏在地的師師“愁眉淚睫,憔悴可掬”,便酸溜溜地問道:
“干什么去了?你竟然如此傷心。”
“周邦彥出京,我去送別。”
“你對一個老頭子,怎么就這樣舍不得?”
李師師哭訴:
“他是臣妾的音樂教習,妾的音樂本事都是他教授的。那一晚他是來教我度曲的,見我身體不適,正欲離去,圣上駕到,他退避不及,便隱身床下!”
“妾身已屬圣上,豈敢又許身他人,圣上若是不信,可問我的母親。再說周邦彥似乎并無怨言,只是即席譜了一首《蘭陵王》詞,表明他眷懷京師之意。看情形,他可稱是個不怨天尤人的君子呢!”
接著,又把《蘭陵王》詞唱了一遍。
道君天子聽完,深深感到有一種“小雅怨悱而不亂”的情懷,不覺大動憐才之念。
天資尋思道,一來李師師不愿他離京。二來外人若知道其中內情也會恥笑。
于是,決定赦免周邦彥,把他召回,并且封為“大晟樂正“,負責譜制新曲,供奉朝廷。
此事近日在東京傳的沸沸揚揚,韋小寶忙著辦事,一來惦記著如何救出林沖娘子之事,二來忙著買官,故而不曾知曉。
如今聽旁邊客人說了,韋小寶不覺失聲一笑:
“這算個什么,日后浪子燕青還要尋李師師招安呢!”
“嗯?”
韋小寶忽的靈光一閃,望著酒杯中的酒水嘀咕道:
“我何不學宋江拜托李師師招安那般,通過李師師來買個大官當當?”
“一來可以省錢,二來說不定可以見到狗皇帝趙佶。”
“有了狗皇帝趙佶撐腰,便是蔡京、童貫等六賊也不敢小覷于我!”
“我再利用皇帝的權威,暗中組建自己的力量,只待金兵南下,渾水摸魚,我當自己的皇!給誰都不下跪!”
韋小寶此前還覺著聽了許多廢話,這狗皇帝趙佶的風流韻事臟了自己的耳朵,不成想是一個天大的機緣。
主意打定,時不我待,韋小寶立刻結算了飯錢,回到客棧內拿了銀兩直奔醉杏樓而去。
當日黃昏,明月從東而起,天上并無云翳。
韋小寶扮作閑涼官,取路哄入封丘門來,走遍六街三市,果然夜暖風和,正好游戲。
他一個人轉過轉過御街,見兩行都是煙月牌,來到中間,見一家外懸青布幕,里掛斑竹簾,兩邊盡是碧紗窗,外掛兩面牌,牌上各有五個字,寫道:“歌舞神仙女,風流花月魁”。
韋小寶不敢貿然進去,須問個清楚,便入旁邊茶坊里來吃茶,問茶博士(店小二)道:
“前面角妓是誰家?”
茶博士道:
“這是東京上廳行首,喚做李師師,間壁便是趙元奴家。”
韋小寶聽了這話不覺一笑:
趙、元、奴,這名字取得好,怪道來最后這宋朝最后當了元朝之奴,好名!
韋小寶繼續詢問道:
“莫不是和今上打得熱的名妓李師師、趙元奴?”
茶博士吃了一驚,低聲道:
“不可高聲,耳目覺近。”
韋小寶確定之后,出了茶肆,徑直到李師師門首,揭開青布幕,掀起斑竹簾,轉入中門,見掛著一碗鴛鴦燈,下面犀皮香桌兒上,放著一個博山古銅香爐,爐內細細噴出香來。
兩壁上掛著四幅名人山水畫,下設四把犀皮一字交椅,韋小寶見無人出來,轉入天井里面,又是一個大客位,鋪著三座香楠木雕花玲瓏小床,鋪著落花流水紫錦褥,懸掛一架玉棚好燈,擺著異樣古董。
韋小寶來到這妓院,就好似回到家一般,他前一世便是出生在妓院,生長在妓院,對妓院里的女人全無厭煩、卑賤,只是可憐,又好似親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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