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
江源月來到餐廳，隨便挑了幾樣吃的，然后就端著餐盤來到陳主任和趙副主任這一桌。
“小江，你這是怎么了，無精打采的？”陳亞有些詫異的看著江源月，只見對方臉色有些蒼白，眼睛也有些浮腫，就好像沒休息好一樣。
問題是跨年晚會的彩排工作還沒開始，而且對方在大型節目中心工作也有十年了，經歷的晚會大大小小沒有上百也有幾十，不可能因為一場跨年晚會就緊張或者激動的睡不著覺，難道......
難道昨晚玩的太晚了？
江源月聽見后，立即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然后苦笑著說道：“昨天傍晚我不是去工地看看舞臺搭建的情況嗎？你們猜我昨晚幾點回來的？”
同桌的人一聽江源月說話的口氣，立刻就明白對方無精打采的原因了，肯定是昨天在工地待到很晚，影響到正常休息。
“10點？”陳亞盲猜了一個時間。
江源月搖了搖頭。
“11點？”趙洪波一邊吃一邊猜道。
江源月又搖了搖頭。
“難不成是12點？”余燕猜完之后，自己又搖了搖頭，覺得不太可能，畢竟現在只是舞臺搭建階段，而江源月作為晚會副導演，沒有理由待到那么晚，如果是晚會彩排，倒是有可能。
再則說，小江一個做節目的，就算去了工地，除了簡單的看看，跟工程負責人叮囑幾句，還能干什么？
聊建筑學？
小江是外行。
聊節目？
工頭兒又不懂。
如果換做是她，能在工地那里待上一個小時就已經很不錯了。
“12點？呵呵，是3點，凌晨3點，你們敢信？”江源月有氣無力的說道。
她從工地回到酒店的時候3點鐘，之后洗了個澡，換了身干凈的衣服，又叫了一些吃的，等她真正躺在床上睡覺的時候，已經4點多了，也就是說，她昨晚只睡了三個小時。
“什么？3點？”
其他人聽見后全都愣住了。
“你在工地待到那么晚干什么？”陳亞疑惑的問道。
“是呀，搭個舞臺而已，你在那里也幫不上什么忙，千萬別告訴我，你在那里發呆到3點。”趙洪波也滿臉的不解。
江源月聽了趙副主任的話，嘴角兒不由的抽動了兩下，還別說，真的是發呆到3點。
“小江，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舞臺那邊出了什么問題？”余燕突然神色焦急的問道，她覺得小江不可能真的發呆到3點，肯定有什么事。
“唉！”
江源月嘆了一口氣，這才解釋道：“還不是因為我那位好學弟？”
“好學弟？你是說徐杰徐總嗎？”陳亞問道。
江源月點點頭，繼續說道：“我那位好學弟在舞臺開工之后，就一直待在工地那里，一邊檢查施工，一邊和工程師討論，生怕舞臺出什么問題，就算到了晚上工人換班的時候，他也沒有離開，草草的吃了份盒飯就重新投入到了工作當中……”
說到這里，江源月再次嘆了一口氣，因為接下來要說的才是真正的惡夢。
“本來我以為學弟待到九點十點就能回酒店休息，所以我決定留下來陪著學弟，而且當時那種情況，我也不好意思自己走，可是我做夢都沒有想到這一陪就直接陪到了凌晨3點，而且我走的時候，他還沒走……”
陳亞、趙洪波、余燕聽著江源月的講述，無不露出驚訝的表情，他們誰也沒有想到徐杰會為了搭建舞臺這種小事而那么認真和負責。
要知道他們以前負責這件事的時候，通常都只是上午過去走走，看看工程進度如何，施工是否按照圖紙進行，然后不痛不癢的囑咐幾句就離開，全程不會超過一個小時。
待一整天？
真的做不到。
然而現在，他們做不到的事情，徐杰卻做到了，這怎么能讓他們不驚訝呢？
回想起昨天接受的那些宴請，參加的那些飯局，現在恨不得扣嗓子吐出來。
“徐杰還沒回酒店嗎？”陳亞看向江源月問道。
“不清楚。”江源月一邊搖頭一邊說道，“我剛才路過他房間的時候敲了敲門，沒有人開門，也不知道是沒有回來，還是睡的太實沒有聽見，吃完飯我再上去看看。”
“不用了，如果他沒回來，你再去敲門也沒用，如果他回來了，還是多讓他休息休息吧。”陳亞想了想說道。
“陳主任，京視文化的人來了。”余燕小聲的提醒道，然后扭頭指了指餐廳大門的方向。
陳亞聽見后看了過去，沒錯，確實是京視文化的員工。
只是他從頭看到尾，唯獨沒有看到徐杰。
“我叫個人過來問問。”江源月對陳亞說道，然后把手高高的舉了起來，“張啟澤！”
張啟澤一看是華視的人在叫自己，立刻快步的走了過去，“陳主任早，趙副主任早，余導早，江導早……”
都是大老，誰都不能落下。
“早，對了，你們徐總昨晚回來了嗎？”江源月問道。
“沒有。”張啟澤回答道。
“沒有？你確定？你進房間里面看了嗎？”江源月追問道。
“我沒進徐總的房間，不過今早六點多的時候，徐總給我發來一條短信，讓我給他帶一份早餐去工地，所以我覺得徐總昨晚應該是沒有回酒店，如果回來了，今早應該會和我們一起去工地現場。”張啟澤解釋道。
“好了，我知道了，你趕緊去吃飯吧，記的給你們徐總多帶一些早餐。”江源月說道。
“知道了，各位，那我就不打擾了。”張啟澤雖然不明白華視的人為什么這么關心徐總昨晚回沒回來，但還是沒有多問，行了一禮就轉身離開。
江源月見到張啟澤走遠，這才說道：“看來我這個學弟昨晚真的沒有回來。”
陳亞點點頭，突然看向趙洪波和余燕，問道：“你們上午有事嗎？”
“沒有。”趙洪波搖搖頭，他大致已經猜到陳主任心里的想法了，所以就算有事也必須推后，這是一種態度。
“等會兒吃完飯，咱們一起去舞臺現場看看小徐。”陳亞說道。
雖然工作是他安排給徐杰的，但是看到對方如此的廢寢忘食，心中難免有些過意不去。
他們在飯店里面推杯換盞，而對方卻在工地喝風吃土。
如果換做是他，心里肯定很不舒服。
“嗯!”
“好！”
幾個人不由的加快了吃飯的速度，特別是陳亞，他確實是想用徐杰，但是卻從來沒想過把人往死里用。
所謂：細水長流。
他還準備跟對方多合作幾臺晚會呢。
吃完飯后，幾人立刻乘車前往東方公園。
白班的工人已經開始工作，現場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
陳亞最先下車，舉目向周圍張望，然而看了許久，都沒有發現要找的人。
“徐杰呢？你們看到了嗎？”陳亞一邊找，一邊向身旁的人詢問。
趙洪波搖搖頭，他也沒發現。
“難不成回酒店了？剛剛離開的？”余燕疑惑的說道。
“不會的，如果他有回酒店的打算，就不會讓人給他帶早餐了。”陳亞說道。
這時，項目負責人屁顛屁顛的走了過來，熱情的說道：“歡迎華夏電視臺的各位領導前來視察工作。”
陳亞正愁找不到徐杰呢，看到項目負責人來了，立即問道：“王經理，徐杰徐總呢？怎么沒有在這里看見他？”
“你是說徐導吧？他在辦公室里面畫圖紙呢。”王經理聽到后說道，然后伸手指向不遠處的一個簡易棚。
“畫圖紙？畫什么圖紙？”陳亞問道。
“就是舞臺的設計圖紙啊。”王經理說道。
“舞臺的設計圖紙不是已經畫完了嗎？”陳亞疑惑的問道。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王經理搖搖頭，雖然心里有種種猜測，但也不敢多說。
陳亞好奇的走向辦公室，隔著窗戶就看見徐杰拿著筆和尺在紙上比比劃劃，好像在畫什么東西，而且非常專注。
辦公室的門是敞開著的，陳亞正要進去，又擔心打擾到徐杰，于是停在門口，伸手輕輕的敲了敲門。
“當當當！”
“什么事？”徐杰頭也不抬的問道，手中的筆并沒有因此而停下來。
“舞臺的圖紙不是已經畫完了嗎？你還在這里畫什么？”陳亞問道。
“沒什么，就是隨便畫畫，看看能不能再設計出更好的舞臺方案……”說到這里，徐杰突然意識到了什么，勐地抬起頭，詫異的問道：“陳主任？你們怎么來了？”
“聽說你昨晚沒回酒店休息？這可不行，就算工期再緊，你也要給自己留下充足的休息時間，做到勞逸結合……”陳亞一邊說一邊走進屋子，然后將目光投向鋪在辦公桌上的設計圖紙，“這是你畫的？”
“嗯。”徐杰點點頭。
陳亞有些詫異，舞臺的設計線條畫的整整齊齊，看起來就跟用制圖軟件畫出來的一樣，他記得對方說過不會畫，如果是現學現賣的，這學習能力是不是也太恐怖了？
他忍不住將設計圖紙拿了起來，這時才意識到，原來圖紙不是這一張，在表面這張的下面還覆蓋著很多張設計圖。
這些舞臺設計圖可以說是造型各異，各有特色，而且從整體的外觀再到內部的機關，看的他那叫一個眼花繚亂。
“這些都是你畫的？”陳亞又問道。
“不，底下那幾張是我和工程師一起畫的，我們一起研究了一下舞臺在動態變化時的可行性，看看能不能利用有限的舞臺變化出更多的花樣。”徐杰說到這里又重新拿起尺子，指著圖紙向陳主任詳細的介紹起來。
他接下來講的這些東西，陳主任可以不懂，但是，他不能不講，如果他不講，對方又怎么能知道他昨晚很辛苦呢？
不知道他很辛苦，又怎么能心生內疚，在以后對他進行補償呢？
陳亞對這些舞臺設計圖并不感興趣，他只想知道徐杰為什么昨晚沒有回酒店休息，可是現在看到對方興奮的講解著設計圖，知道這些設計圖是對方昨天的勞動成果，不聽難免會打擊對方的工作積極性，于是也就耐著性子聽了起來。
一方假裝認真講解，一方假裝認真傾聽，雙方表現的那叫一個投入，不知道的還以為兩人是在研究人類世界的未來走向呢。
而屋子里面的其他人也不敢去打擾，有的站在一旁等，有的湊上前看圖紙，都想知道徐總又畫了些什么。
徐杰見到人越來越多，所以話也就越來越多。
他最擅長的是什么？就是講！
所以，今天不把在場這些人講迷湖都不算完。
“其實在前天晚上繪制舞臺設計圖的時候，我和工程師就有很多大膽的想法，只是由于工期的問題和難度的問題，所以并沒有加入到最終的設計圖當中，昨天我們在工地碰面的時候，又聊到了這個問題，于是就畫起了圖紙，想要探索一下那些想法的可行性……
“我們設計的第一個是能夠上下翻轉的舞臺，這個舞臺最大的特點就是……后來考慮到演員的人身安全，所以我們又開始研究能夠圍繞主舞臺旋轉的副舞臺，陳主任，你看圖紙……”
陳亞本來只是做做樣子，可是在聽到徐杰的講述之后，整個人都被震驚到了，心里直呼這個年輕人真敢想。
同時他也意識到，如果真的任由對方講下去，那么他和他的同事們可能就要留在這里吃午飯了。
而且，這也違背了他想讓對方休息的初衷。
“徐總，你這些想法就目前來看，實在是太大膽太超前了，對未來的晚會舞臺設計提供了很好的方向，我想這些設計還是留著以后沒事的時候再琢磨吧，而你現在的首要任務就是趕緊回酒店休息。”
陳亞說完拍了拍徐杰的肩膀，果然人一上了年紀思想就會變的保守，而年輕人更愿意大膽的去做嘗試。
“陳主任，我現在很好，一點兒都不困，我還可以繼續待在這里，你們忙你們的，這里交給我就好了。”徐杰聽見后說道。
陳亞看到徐杰堅持的樣子，心中的愧疚更加深了。
忙？
是忙！
只不過是忙著和別人一起吃飯。
唉！
陳亞暗自嘆了一口氣，徐杰越是如此，他越是過意不去。
“徐總，長城不是一天砌成的，更何況我們不是全都在這里嗎？所以今天請你放心把這里交給我們吧。”陳亞語重心長的說道，“如果你現在就累倒了，春節晚會的節目怎么辦？”
在他看來，跨年晚會只能算是開胃小菜，后面的春節晚會才是真正的大餐，如果對方在開胃小菜環節就累倒了，那么春節晚會的大餐誰來做？
就算是他，也不想在跨年晚會上投入太大的精力，所以才把總導演的工作安排給了趙洪波，這樣一來，他才能專心去準備跨年晚會。
人在某一段時間內的精力是有限的，如果在這段時間內消耗了過多的精力，必然會沒有足夠的精力去應付下一段時間將要發生的事。
“陳主任，你這是話里有話呀，是不是華視春晚首次彩排的日子快要到了，所以今天在這里點我呢？陳主任你放心，我保證在彩排之前拿出作品，哪怕我就是累倒了，我也會躺在病床上把本子搞定。”徐杰認真的說道。
陳亞一聽，頓時有些急了，“那可不行，你的身體現在不光是你自己的，還是我們春晚導演組的，更是全國觀眾的，所以，你一定要休息好，為我們導演組，為我們全國觀眾帶來精彩的作品。”
徐杰聽了之后，心里直呼：好家伙！
我的身體就是我的，什么時候屬于全國觀眾的了？
又不是教育片中的老師。
而且這么大一頂帽子扣下來，他哪里還敢繼續留在這里？
“徐總，回去休息吧。”趙洪波這時也加入到了勸說的隊伍當中。
“是呀徐總，又不是不讓你回來，你回去吃點東西，好好睡一覺，養足精神再來不就行了嗎？到時候保證沒有人勸你走。”余燕笑著勸道。
徐杰一看華視的幾位都開口了，自己也該見好就收了，于是點點頭說道：“好，我回去睡一覺再來。”
“這就對了。”陳亞暗自松了一口氣，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終于把人勸回酒店睡覺了！
這樣一來，他的心里也能舒服一些。
以前都是求人加班，像這種求人下班的事，他還是第一次干。
徐杰把之前畫好的圖紙帶在身上，剛走出辦公室就停了下來，看著施工現場的方向說道：“我還是再去看看吧，這樣才能放心一些。”
“徐總，不是說好了回去休息，把這里的工作交給我們嗎？怎么，你對我們華視的人不放心嗎？”陳亞皺著眉頭問道。
“放心，我怎么會不放心陳主任你們呢？”徐杰走了幾步，這時又停了下來，指著放在凳子上的面包和牛奶，說道：“我吃完早飯再走。”
“面包有什么吃的，一定營養都沒有，回酒店想吃什么自己點。”陳亞說完之后，擔心對方又會找其他理由，于是拉上江源月說道：“小江，你今天的任務就是把徐總送回酒店，看著他吃飯，督促他休息，明白嗎？”
“是，主任！”江源月快步的追上徐杰，拉著對方的胳臂就往外面走，一邊走一邊說道：“學弟，聽到陳主任的話了把？別讓我為難。”
“知道了學姐。”徐杰嘴上這樣說，但是動作上卻三步一回頭，臉上充滿了對工程的關心。
江源月有些無語。
知道的，這是在搭建舞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搭建火箭發射架呢。
至于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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