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會已結束了十二日。
柳屈沉默地坐在大堂中，目光呆滯地聽著下屬接二連三地稟報著死亡的人數。
“家主，今日傷亡共計六十九人，二長老……不幸殞命。”
“家主，三少爺出去兩個時辰了……至今未歸……”
“家主，丹庫告罄……”
“家主……白家不見柳家人……”
“家主……”
柳屈猛地站起來大步往外去，門外急急忙忙準備匯報的侍衛被撞得退后一步。
精致的小院擠滿了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一位婦女發狂似的將院子里的東西重重砸到地上，兩名侍衛攔都攔不住。
“柳青，我最后再問你一次，你怎么得罪了八階煉丹師？”
婦女近乎崩潰，問完便嚎啕大哭。
她的乖乖也不過才二十五歲……憑什么要讓她的兒子去保護這個惹禍精？
柳青披散著頭發，只穿了一身白衫，失神地站在房門口。
一個十歲的孩子撿起地上的土塊朝她扔過去。
被砸中臉的柳青陡然回神。
“你們……想怎么樣？”柳青的聲音嘶啞地不像話。
婦女踉踉蹌蹌跑向她，雙手死死揪著她的胳膊。
“柳青你到底有沒有心？柳家快亡了你知不知道？”
婦女哭著哭著就跪倒在地上，她從未想過，這個昔日被全柳家捧在手心里的天才，會給本就弱小的家族帶來滅頂之災。
“你去給她道歉，把我的兒子還給我……你去啊，還給我吧……你為什么躲在這里……”
柳青抬眼看向院子里的人，個個帶著憤怒與恨意。
好似他們的親人都是被她殺死的一般。
他們為什么不恨沈丹師？
為什么不恨外面那些為了丹藥不顧他人性命之人？
為什么把所有的一切都歸到她一人身上？
當她給這個家族帶來榮耀與利益的時候，他們一口一個阿青，小青。
而當她成為受害者之時，反而要被埋怨？
“我沒有得罪沈丹師，我沒有招惹八階煉丹師。”柳青甩開婦女，走到院子里，近乎吼出來。
“小青，放過柳家吧……”一道疲憊的男音從人群后響起。
眾人讓開一條道，柳屈的身影完全暴露出來。
“父親……”
柳青神色哀慟：“父親，你知道的，我沒有見過八階煉丹師……”
“……我是小青啊是你的親女兒……不要拋棄我，求你……”
柳屈低著頭沒看她。
柳青扭頭看向那位婦人，“我真的沒有招惹那位煉丹師，不是我……一定是她蓄謀已久……”
婦人用一雙發紅的眼眶死死地盯著她。
柳青又轉過去去拉人群中的老者，“扈爺爺，真的不是我……”
老者偏過頭不看她。
柳屈看了一圈院子里的人，他們眼中的恨意與哀痛彌漫出來將他壓得絲毫不能動彈。
終于下定決心拉著陷入瘋魔的女子，低聲哀求：“柳青——”
“就當是報答柳家，好嗎？”
不知不覺柳青的臉上布滿了淚痕，她張了張口，發現自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院子里的咒罵聲、哭喊聲混成一片，刺得她耳朵轟鳴。
她好難過。
生活了四十年的家人就這樣把她拋棄了。
她的族人恨她。
她的父親無動于衷。
“如果我不同意，你們會放我走么……”
柳青執拗地與那個曾低聲哄她睡覺的男子對視。
柳屈的視線避開她的臉，答案顯而易見。
十顆八階極品丹藥，可以培養出另一個柳青，甚至更強的柳青。
柳家可以沒有柳青，但是不能沒有天才。
柳青似哭似笑地指著柳屈，身子搖搖晃晃，“我的好父親，我的族人，要賣了我換藥，好好好，賣吧，賣吧。”
十歲的孩童突然將她推倒在地，未干的淚水還掛在稚嫩的臉上。
“你為什么這么自私？哥哥保護你，是希望你以后能保護我，既然你不愿意，那你賠我哥哥。”
柳青倒在地上，像是沒了靈魂，無論他們怎么說都不曾動半分。
柳屈喚了兩個侍衛將她抬走，眾人緊跟不舍，生怕是在做戲。
出了院子的柳家已經破敗不堪，到處都是受傷的柳家人。
無數魂力在柳家上方碰撞。
外人的血跡混雜著族人的血一點點覆蓋著整個柳家。
柳屈以及剩下的四位長老帶著呆滯的柳青直往拍賣會而去，正到后門前，門口堵了一大群人。
門框上斜靠著一位拿著雙刀的紫衣男子。
柳屈皺著眉，心里涌出不好的預感，“谷家人也想要柳青？”
谷振靠在門上，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蒼白無魂的柳青。
“柳青？不感興趣。”
柳屈還沒來得說話，就見男子直起了身子，舌尖抵了低腮幫子，同時腳下往他們這邊來，手上的雙刀轉了兩圈，最終緊握在手里，青筋暴起。
“但是沈丹師有令，柳家，一個不留。”
最后一個字落音，谷振瞬間消失在原地。
谷振消失的一刻，身后的谷家人像脫韁的野馬，全部沖向柳家人。
柳青站在尸體中間，呆呆地看著柳家人被一個個屠盡，看著昔日那些最為親近的族人到死都懷著對她的恨意。
谷振扔出雙刀插進柳屈的胸膛。
柳屈回頭望了一眼人群之中的白衫女子，眼神無力的垂下，再也沒能睜眼。
谷振朝柳青踢了一腳，后者往前一個踉蹌。
“走吧，柳大小姐。”
……
拍賣會樓下，谷振駐足了許久，目光微閃，偏頭看向柳青，抿唇提著她往里去，在樓梯上迅速換上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
沈妤最近非常喜歡打扮沈玨，幾乎一天換一套衣服，不重樣。
因為她發現阿玨真的太好看了！
沈玨也很樂意她天天搗鼓自己的穿著，雖然有時候要梳頭發一梳就是一個時辰。
比如現在……
沈妤第十八次束冠失敗，但是她越挫越勇。
“阿玨，馬上就好了，再試最后一次……”
沈玨像個木樁，一動不動。
一次過后……
“最后一次……”
又一次過后……
“……”
于是一次又一次，沈妤又試了五次，終于勉強能看。
當然只是她以為。
沈玨動了動僵硬的四肢，還沒起身，被沈妤一把按住：“你慢點，要散了……要是散了，我會很難過，難過會變丑……”
沈玨嚴肅地點頭，小心翼翼地慢慢起身。
沈妤很高興，她覺得自己在這方面還是很有天賦，也就學了十日而已。
正打算再欣賞一遍自己的杰作，突然，門被大力地從外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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