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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武七年，四月初一，金川高原。
咯噠噠……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至近，馬背上一名異族斥候，不停揮動馬鞭，身上冷鍛甲葉隨著戰馬奔馳，上下聳動，發出清脆的震晃聲。
“吁~~”
快馬嘶嘯一聲，沖上了一座完全由土木結構建造的城池大門。
城內，隨處可見身披絨袍，膚色暗紫的異族人，各個長相猙獰，給人感覺兇殘無比。
他們大多坐在自家門前，有的磨著刀，有的喝的酩酊大醉，還有的與人掰著手腕比力氣。
而女人們，這個時間基本則都在作坊里，干著本該屬于男人的重活，有的磨面，有的搬運兵械，還有縫制皮毛，或者替鐵匠打下手。
這些女人中有金川本地的，也有從蜀地擄掠的漢家女，總之在這里，她們的命運十分凄涼。
斥候策馬沖入城門，沒有任何停歇的跡象，繼續揮鞭向道路盡頭一座偌大碉樓前進。
一到碉樓前，斥候剛下馬，兩名手持虎槍的金川兵便左右攔住了他。
“閃開！不長眼的奴才！看清楚我是誰么？”
斥候粗暴的推開阻攔自己的兩人，怒罵一聲，便徑直向碉樓走去，可見他在金川的身份不一般。
四月的西南之地，依然寒意凜然，但碉樓內卻是異常溫暖，銅盆碳火，美酒佳肴，更有十幾名衣不蔽體的妙齡少女在專心斥候著正堂中央，一個年近五旬，大腹便便的壯漢。
壯漢一看到來人，立馬端起青稞酒，沖他說道：“你可回來了，我的好兄弟，這一次，又給我帶來了什么好消息啊？”
斥候看著圍在壯漢周圍的少女，滾動了下喉結，直接走到壯漢面前，接過酒碗仰脖一飲而盡，隨即將木碗隨手丟在地毯上，順道撕下一塊桌上的羊肉。
“讓這些賤人都滾出去！”
“怎么了羅布？知道你要來，我特意讓這些女人留在這里等著你的臨幸，讓她們也嘗嘗你陽鋒的厲害呢。”
“現在沒心情搞這些，我有要事跟你說，讓她們都滾出去！”
壯漢這才怒斥著喝退那些少女，隨后沉眼問道：“出什么事了羅布？”
羅布撕咬著口中羊肉，咀嚼著對壯漢說道：“聽著宗旺，我得到了最新消息，那漢朝的皇帝果真親征，
已經親領大軍進入了蜀地，最遲一個月就會抵達金川，我們現在面對的形勢非比尋常，望您還是趕緊做好準備吧！”
宗旺一聽，不由一笑：“我當什么大事呢，就這？中原軍隊不堪一擊，就算他們的皇帝親臨，那又怎么樣？
或許，我們還能把皇帝抓來獻給贊布，換取一世富貴呢！”
羅布冷哼一聲：“看來你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我們安排在蜀地的人傳來消息，這一次不同以往，
那漢朝皇帝也是馬背上得的天下，勃紇自次王（論欽凌）殿下，都曾被漢軍擊敗擊潰過，
我們金川一隅之地，人丁滿打滿算不過四萬人，除開老弱婦孺，能動的青壯也不過萬余人，
而這次漢軍可是足足有十萬人，他們可不比蜀地那些弱不禁風的地方兵，都是漢朝的精銳！”
“什么狗屁精銳！”宗旺渾然不在意，“再精銳還有王堅跟張貴所部兵馬精銳？
那王堅上萬人攻打金川，還不是被我們區區百余勇士給打的丟盔棄甲？
就算那皇帝領的漢軍真有傳聞那么不可一世，但在這金川之地，縱使金戈鐵馬都無用武之地。”
宗旺這話說的十分自信，這股自信來自與金川險地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以及對蜀地軍民那種不屑的態度。
羅布見此，也不再相勸，而是又道：“就算這樣也不能不防啊！我來之前又書信一封給勃紇人送去了，言明了金川之地形勢，讓他們出兵馳援。”
宗旺想了想，然后笑道：“羅布，你太過謹慎了，這點小事何需勃紇出兵幫助？
當然，小心點啊還是好的，畢竟勃紇贊布答應了我，只要金川愿意歸順勃紇，就封我為金川之王！”
金川本就是當年從勃紇分裂出去的，因為勃紇人對待平民實在太狠。
但現在百余年過去了，在金川生活的勃紇人眼看著中原軍事力量如此不堪一擊，早已生起了異心，又想著重回勃紇懷抱，一起參與到劫掠蜀地的行動中。
然宗旺這群土司此時不知道的是，高原上的勃紇帝國高層，也為是否與漢朝展開全面開戰爭論不休。
新繼任的勃紇贊布，十九歲的仁次切卜在論欽凌的幫助下，終于從耗時多年的宮廷內斗中勝出，踩著無數人的鮮血坐上了贊布之位。
此時他看著殿內諸多官員，不由緊皺起眉頭。
現在，殿內對是否與漢朝全面開戰展開激烈討論。
高原帝國雖然處于中原文明邊緣地帶，可他們的上層眼界并不低，知道如今世界格局的變化，也知道現在的漢王朝與大周完全不可同日而語，單論國力，壓根無法跟他們正面一較高下。
這鐘認知，對于一個農奴制為本的國家而言，是非常難能可貴的。
根據去過長安的使臣而言，現在的中原各地都在積極修葺道路，大力開墾農桑，連前朝被打壓的商人都提高了社會地位，完全就是一副蒸蒸日上的繁榮景象。
這種經濟文化上帶來的巨大沖擊，讓高原帝國上的高層陷入膠著不安的態度中。
按照以前，中原地區富庶，正好可以成為自己后花園，缺少什么去搶一把就是了。
但現在，這種想法基本已經無利可圖。
漢朝強大的軍事實力，完好的保護著中原各地階層的財富，何況胡口堡要塞張義朝的三萬大軍逼的勃紇人根本無法進入蜀地邊境半步，要不是金川之地投誠，怕是高原帝國對中原將不會造成任何威脅了。
其實，就算勃紇人無法入蜀地劫掠，他們也基本不慌，畢竟還有一個地方可以打秋風，且那個地區的國力遠不如中原，但所蘊藏的財富卻異常龐大，只要是個人都能隨意拿捏。
那個地方便是天竺。
只是，天竺的氣候讓勃紇人實在無法適應，尤其夏季漫天蚊蟲襲擾讓勃紇兵苦不堪言，不少人因為蚊蟲叮咬枉死他鄉，故而對天竺態度基本是搶完就跑決不逗留。
現在，面對金川送來的求援信，勃紇高層為了是否出兵展開了激烈爭論。
支持方提出，必須要給漢朝一個血的教訓，告訴他們勃紇帝國不好惹，應該打到他們俯首稱臣，跟以前大周一樣，送公主和親，每年上貢歲幣為止。
反對方表示，勃紇帝國剛從血腥內斗中緩過神來，這種時候不該去招惹強大的漢王朝，而是應該采用懷柔手段與他們進行交涉，最好能允許開放邊市進行貿易。
總之雙方各執一詞，彼此在朝堂上嘴炮連天，大有不服就干一架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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