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無畏真君 > 第二百一十四章 秘計
  這話一出口,常休和常秋梧的臉色終于都變了變。

  李伯辰輕出一口氣,叫自己的心緒平靜些,便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起初開口的時候,心里還總是時不時地一酸,可講到后來,又覺得胸中一口氣漸漸出了。雖也會覺得傷心,但到底沒有一直積郁在體內。

  常休這么講禮數,不知道會怎么看自己、怎么看小蠻。可李伯辰心想,往后真要與這位外公相處,總得知道他除了一個“禮”字之外,還是怎樣的性情。自己想要這鏡湖山的基業,小半是為了施展男兒平生之志,一大半倒是為了重將小蠻尋回來。

  要是常休覺得小蠻“罪無可恕”、“絕不接受”,那自己也就得好好想想往后對他的態度了。這種念頭,似乎有些大逆不道,但李伯辰與常休、常秋梧實在算不得親近,就是將三人牽扯在一起的“血緣”,也有一半不是真的。如今能走在一處,是人間造化。可要走不到一處,也怪不得自己了。

  等他將這些說完,便笑了一下,道:“就是如此了。”

  看不出常休的神情,但常秋梧似乎有些發愣。隔了好一會兒才道:“表……國主,你是說,她后來算是迷途知返、身不由己的?”

  李伯辰道:“是。”

  常秋梧搖搖頭,又點點頭,似乎不知該如何評價。但又道:“可她畢竟為帝辛做了那么多年的事,你又怎么知道她心里到底怎么想呢?往后又會怎么想呢?”

  李伯辰不愿聽別人這樣評價小蠻。但之前是他說“想聽聽你們的意見”,此時也不好說什么。兩人相處時的許多小事,他沒法兒一一言明。可至少他覺得自己可以從那些小事當中明白小蠻的心意。這種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常秋梧該斷然體會不到的。

  他正要開口,卻聽常休道:“秋梧。為臣之道,在君上遇事不決時,可以直諫。但此事木已成舟,只消為國主圖謀后計便可,不要多言。”

  常秋梧愣了愣,只道:“老祖宗教訓得是。”

  李伯辰心里也是一愣——常休說這幾句話的意思是……他認可了小蠻的身份么?是因為如他所言尊重自己這個“國主”的選擇,還是因當初向北辰起了誓?但無論如何,他都覺得心里一陣輕松,甚至生出幾分喜悅。他忍不住心道,這個“禮”字,也不是全是壞處呀!

  便忙道:“外公,那請你說說,你是如何看的呢?”

  常休沉思片刻,道:“主上。你剛才說不愿做國主——可否先說說你是如何想的?”

  李伯辰便道:“好。”

  又想了想,道:“我的確有北辰氣運在身。這件事,臨西君李生儀從前應該不知道。他在璋城的時候曾經叫人試過我,但我運氣好,哄過去了。”

  “現在,小蠻和高天子該知道了。我想,他們想要另一個李姓,就是為了往后可以有一個傀儡。等……孩子出生、長大了些,就會想要把我和李生儀都殺掉。那么一來天下只剩一個李姓,李國就落到他們手里了。”

  “我覺得,高天子想這么干,就不會叫李生儀知道這件事。因為他們到時候如果真的要下手,一定先取李生儀的命。因為他的勢力更大、經營得更久。如果不將他先除去,我死后氣運到了他身上,事情就麻煩了。”

  “可要李生儀知道了這件事,先要做的該是對我動手。如此,他才能有更多的力量自保。小蠻臨走之前叫我經營勢力,就是這樣想的吧。”

  “但是外公,李生儀要對我動手,也會有所忌憚吧。他在百姓口中,向來是個君子。要是有一天被人知道他同室操戈、殺了北辰氣運傳人,那君子的名聲也就垮了,君臨李國的法理也沒了。”

  “所以,在他有足以掌控全境的力量之前,我想他都不會為難我——至少不會大張旗鼓地來吧。可要是我在這邊忽然自稱國主,就是將李生儀逼上絕路了。他經營了十幾年,會舍得將基業拱手讓給我們么?要不會,他就不得不下手了。”

  常休的臉上終于露出笑意,看了常秋梧一眼,道:“說得好。”

  李伯辰心想,他們是早就想到了吧?只不過想試試自己是不是會被權勢沖昏頭腦的莽夫。不過他也不以為意——要自己是他們,也會這么干。

  但他這些天想的,也并不止這些。便又道:“還有——我覺得,高天子這一招,是想一箭雙雕的。我們知道這些,李生儀早晚也會知道這些。我為了自保,會自成勢力,那李國之中,就有兩個李姓的基業了。要我和李生儀因高天子的這一招相互猜忌,兩人都會陷入內耗,正合了高天子的意。到那時候,他用不著動手,我們兩個早晚有一天會拼個兩敗俱傷。”

  “我想了又想,要解決這個問題,最好的辦法其實是我死掉,可我自然不愿意。那,就只剩下唯一的一個法子了吧——找到李生儀,和他講這事,以示誠意,定下攻守同盟。外敵未去之前,絕對不先內斗。”

  常休聽他說了這些,低嘆口氣。李伯辰以為他是要笑自己太天真,可下一刻,常休竟忽然落了兩滴淚。李伯辰愣了愣,聽他道:“好、好、好……我真未想到你有如此心胸氣度。天不亡我李國正統!”

  李伯辰只得道:“……這也沒什么。只是時勢所迫罷了。”

  常休拭了拭眼角,道:“好——伯辰,只是這事,倒用不著和李生儀當面說。我們要做,就只做兩點。其一,倘若帝辛放出風聲,說你才是北辰氣運加身之人,那我們便要斷然否認。”

  “其二,可以向李生儀請封。這一請,他自然知道我們的心意,也就可以稍稍安心了。”

  李伯辰想了想,道:“外公說得對。”

  常秋梧道:“老祖宗,這請封也有講究——咱們請什么?公?侯?表爺爺的爺爺,是武威候,咱們就請這個武威候么?”

  常休道:“伯辰,你看呢?”

  他總算不叫自己“國主”了。李伯辰想,他之前對自己畢恭畢敬,是因為要試探。如今稱自己“伯辰”,是覺得自己“可用”了吧。

  便苦笑一下:“這些我實在不懂,外公,請你拿主意吧。”

  常休想了想,道:“伯辰,那我再問你另一件事——徹北公的公子來了我們這邊,你怎么看這事?”

  李伯辰想要開口說,該是他們在隋北過不下去了,因而急于找到一條生路。可話到了嘴邊,見常休目光炯炯,便又咽回去了——這種事誰都知道,還用得著自己“怎么看”么?

  那他想問的是?

  他心頭忽然一跳,腦中靈光一閃。又慢慢思量一番,開口道:“原來如此。徹北公用的是和高天子一樣的陽謀!”

  常休瞇起眼,道:“哦?怎么說?”

  李伯辰挺起腰,道:“在侯城聽說咱們這里是因為隋不休來了所以被圍我就覺得奇怪。剛才在外面又問了常兄,他們一共來了幾個人——三個。”

  “三個人,兩個是羽人,一個是隋不休這個龍虎境。他們想要隱藏行蹤,簡直易如反掌。可玄菟城和侯城的鎮軍是怎么知道他們來了我們這兒的?我想,是隋不休故意泄露了行蹤。”

  “隋王知道他在這里,必然叫人來剿。可隋北正在苦戰,邊軍抽調不出,只能叫附近的鎮軍圍。這么一來,咱們雖然被困,可敵軍也并不勢大。隋不休再為我們設了陣法,外面那些人自然進不來了。”

  “隋不休沒什么危險,倒把禍水引到咱們這兒了,咱們還得承他布陣的情。要是之后他走了,那些鎮軍也不會撤——調動兩千駐軍、圍上個把月卻無戰果?那沒法交差的。那就只能繼續圍下去、打下去,把咱們這些‘賊匪’給清剿了,也能糊弄上峰。”

  “我們這里地小兵少,到了那時候,就只能求援。可臨西君未必會幫咱們,要求,就只能求隋無咎來救了吧——外公,隋無咎現在手中有多少人?”

  常休臉上笑意愈濃,道:“還有兩千殘軍。”

  李伯辰道:“正是!兩千殘軍來了我們這兒,正守得住。又是百戰精銳,或許還能把侯城拿下來。即便拿不下,就地屯墾,也能吃得飽!”

  常秋梧聽到此處,忽然擊掌道:“說得好!”

  常休亦道:“伯辰,我先前還擔心你只是一介武夫。可如今看,你胸懷寬廣,又心細如發,是大才!好、好、好,老夫安心了!”

  這兩人的模樣,終于生動起來了。聽了他們的夸贊,李伯辰覺得心里舒爽了些。他心道,我這人真是經不得夸。可縱使如此說了,胸口還有暖意往上泛,也不怎么疼了。他略略發力試了試,心道該是在藥力的作用下,筋肉將斷骨扳正、漸有好轉了。

  便道:“外公,那這事,和請什么封有什么關系呢?”

  常休此時已不復之前的態度,竟又笑了一下,才道:“伯辰,我問你,要隋不休真如你所想,你要怎么處置他呢?”

  李伯辰嘆了口氣,道:“說心里話,我對隋不休沒什么成見。當初在雪原上我救了他,他也知恩圖報。后來無量城有人要殺我,我也不怪他。我要是他、是隋無咎的兒子,也沒什么辦法。至于如今……他如今做的事,我雖然做不出——”

  他說到此處,又頓了頓才道:“唉,我也不好說自己一定做不出——要是有兩千同袍從妖獸軍中殺出來了,找不到個落腳地就要死,也許我也會和他一樣。”

  他搖搖頭,又嘆一聲:“要是我們真叫隋無咎的人來了,他們可能反客為主,而我們與隋國人走到一處,也落不下什么好名聲。”

  “可要不理會他們……外公,我從前也是隋軍。二十多年前,在無量城守邊的那些隋軍還都是只是孩子吧。當年的國難,他們沒有參與,這些年也一直在殺妖獸。要叫這些人葬身在群山里、被妖獸都殺了……我怕自己往后睡不著。唉,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辦。”

  常休站起身,背著手在屋中踱了兩步,才道:“說得好。”

  李伯辰愣了愣——他竟不覺得自己這是婦人之仁么!?

  聽常休又道:“伯辰,僅此一項,李生儀就遠不如你。你要真如他一般只看這李境之內的事,才是婦人之見。”

  “如今這天下大義,乃是同抗魔國。占據了這個大義,余下都是一時小節。真要重復李室,僅憑李境一地之力,絕無可能。當年我方軍力冠絕六國,可一樣不免覆滅。要他無國相助,如李生儀一般偏安一隅,覆亡是早晚的事。”

  李伯辰心中的許多想法一直無法對人說。如今常休的話,只覺得句句都說進他的心坎,叫他渾身都發熱了。他忍不住道:“外公,叫你說,我們該怎么辦?”

  常休撫髯一笑,道:“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如今魔軍南下,正是我們的機會。有朝一日,要它們殺入李境,咱們又能力挽狂瀾,便成了人心之所向。”

  “而如今那帝辛,呵呵,當年他討伐我國卻令北原盡失、之后又想獨占李境卻使得今日魔禍南下,已叫四國君主心中怨憤了。此人,也配不得大寶之位。伯辰,咱們只消在這奉州定住,日后,自有天助!”

  李伯辰聽得熱血沸騰,也忍不住站起身道:“外公,那,咱們要收容隋無咎的人么!?”

  常休一笑:“是給他們一條生路。徹北公與隋王之爭,是他們的國事,我們并不參與其中。至于他們的生路,在咱們南邊。”

  李伯辰愣了愣,才道:“侯城!?”

  常休道:“正是。”

  又道:“秋梧,將輿圖拿來!”

  常秋梧起身應了,快步走出。不多時又走回來,將一幅長卷在桌上鋪開。

  常休走到輿圖前看了看,道:“伯辰,你再來說說看,為何要叫他們往侯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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