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無限輝煌圖卷 > 第二百四十章 三戰定鼎,青月為尊拜梁山
  東方旭日初升,明霞若染,山間云霧在日光之下顯得淡薄了許多,水霧翻滾之際,流光燦爛。

  千佛窟上,論武之心已定。

  眾人矚目之時,關洛陽率先出手,卻是遠遠的一掌按向李太子。

  這個李太子,也可以稱得上是相貌堂堂,一身云錦綢緞的明黃衣袍,頭戴紫金冠,頷下有微須,腰間佩戴著一把劍鞘上鑲嵌有九顆明珠的寶劍。

  看到那股青色元氣聚成的掌印,帶著風雷之聲拍過來,他眼色一狠,嘴上則大笑道:“好,就讓我先來領教梁山大頭領的高招!”

  嘭!!!

  李太子劍不出鞘,鏤空雕刻的烏木劍鞘,直接從腰間解下,如同戒尺般橫空一揮,九顆明珠,齊齊一亮,把凌空飛來的青色掌印硬生生抽爆。

  然而青氣轟然彌漫開來,縈繞在他身體周圍,彌漫不散。

  隨著關洛陽手掌緩緩下壓,青氣之中透出無比的重量,壓得李太子渾身一沉,腳下地面崩裂,身上的骨骼關節發出輕響。

  “什么?!”

  李太子額頭上突出一根根青筋,渾身繃緊,肩背還是被壓的微微佝僂下來。

  他想不到對方輕描淡寫的一抬手一翻掌,居然就有這樣的威力,顧不得再擺出什么天潢貴胄的氣度,咬牙低吼一聲,憤然拔劍。

  這把富麗堂皇,連劍柄上都纏繞著一匝匝金線的寶劍,在拔出來的時候,卻立刻散發出一道濃烈的灰白劍氣,腐朽的氣味穿透了青氣的封鎖,傳到周圍那些義軍頭領的鼻腔里面。

  那是如同泡了水的爛木頭的味道,也有點像是行將就木的老人身上的氣味。

  灰白色的劍氣依附在劍身之上,如同一柄長達三丈的奇劍,繞身一斬之下,就割裂了周圍的青色元氣,接著劍氣繼續暴漲。

  劍柄還在李太子的手中,劍身的長度已經跨過二十丈的距離,對著關洛陽斬了下去。

  關洛陽身邊三尺開外,就浮現一個巨大的球形氣罩,擋住了這道劍氣,但是劍氣與青色元氣碰撞時,發出了極其嘶啞刺耳的古怪劍鳴。

  對戰的兩人之間,公孫勝施法塑造出來的那座推演沙盤,頃刻之間化為飛灰,里面所有的小巧樹林、小巧城池,包括那些木偶小人,全部都在瞬間軟塌了下去,變成了無法辨認的灰白淤泥。

  周圍的大片青草,也在轉眼之間就化作灰白暗淡的顏色,爛在了土壤之中。

  張萬仙陡然間攥緊手中木杖,眉頭緊蹙起來:“壽盡滅劍?”

  公孫勝也是臉色一變,疾聲說道:“是專用老人祭劍的邪法,以人到垂暮之年的衰朽之氣,加上枉死于劍下的怨氣,至少也要殺害四十八位老人,才能夠煉成一丈足以腐蝕五金玉器,流毒無窮的壽盡滅劍氣!”

  李太子手中這二十幾丈長的劍氣,就要殘害過千名老者。

  “果然。”

  關洛陽的眉梢挑了起來,如同抬起了漆黑的刀尖,淬厲駭人。

  這個世界的仙道魔道,都是以礦物元氣作為修煉的根本,務實求是,是很難直接從他們的功法風格上判斷人品的。

  就比如說石秀的拳法刀法,全都是一副爆裂剛強,極不穩定的模樣,打到興起的時候,更有一股子仿佛無論是人是物,都斬殺殆盡的殺氣,可以說是妥妥的邪道,但是他本人,卻是個膽大心細,古道熱腸的好漢子。

  而云天彪這種貨色,施展出來的刀法卻反而是大氣磅礴,威武不屈,刀招轉化之時,處處留著三分余地,跟他的真實品性也屬實沒什么關系。

  但是左道法術就不一樣了。

  左道法術全部都是挖掘七情六欲,開發人心念頭的路線,不管這心靈情緒的力量是靠著宣揚事跡,從外界收集過來的,還是完全發于自身,都會跟本人的性格、作風有很大的牽連。

  而在場的這些義軍頭領,排除關洛陽以外的十九方勢力,有十八個都是主修左道法術,就算是主修魔道功法的瓊英,也兼修了一些旁門左道的東西。

  關洛陽從來到千佛窟上開始,就已經把“默聽紅塵”之勢,全力展開,將自己的精神電流,悄無聲息的滲入到山地磁場之間。

  兵法推演的過程里面,他就在旁邊專心致志的觀察著這些人身上的左道法力是什么路數,由此對他們的性格立場有一個大致的判斷。

  諸多義軍頭領,身上都有些光明義烈的性子,就算不乏野心、貪婪、戾氣、易怒的成分,倒也還在關洛陽勉強可以忍受的范圍內。

  唯獨眼前這個李太子,從他身上反饋過來的精神氣質,既傲慢自大,又充斥著滿滿的陰晦狠辣,關洛陽甚至隱隱從他的法力之中,“聽”到蒼老無奈的哀吟。

  這出手試探了一下,果然就露出了令人作嘔的真面目來。

  “人間萬事老來哀,老而不死是為賊。”

  李太子臉上毫無心虛之色,振振有詞的喝道,“那些年過半百的老東西,本來也終會拖累家中,晚景凄涼,沒什么好活的了,能為推翻如今這個朝廷,獻出他們的殘命,正是大義所在。”

  嗆!!!!

  關洛陽頂著青色的元氣護罩,向前跨了一步,護罩的頂端跟灰白色的劍氣,發生劇烈的摩擦,噪音從峰頂上傳開,在群山之間回蕩。

  敵人越是靠近,壽盡滅劍氣的威力就越強,李太子本來心中還冒起了一點欣喜之意。

  但他發現,無論自己再怎么用力的按壓劍氣,那青色的護罩,還是離自己越來越近。

  灰白色的劍氣,已經漲到三十丈開外,毒性、死意、銳氣全開,卻仍是被抬的越來越高。

  李太子雙手一起握住劍柄,持續運轉法力下壓,腳下匆匆后退,臉上克制不住的露出驚慌神情。

  “鮑、崔二兄,還不快來助我一臂之力!”

  鮑佩松不假思索,立刻出手,他的配劍是一把通體金黃,有三道棱刃的怪劍,還有個名頭,叫做“北斗金錐”。

  這一劍起時,驟然從側面殺取,如同北斗注死,注定的死亡已隨著劍尖無可避免地到來,撞上青氣護罩的時候,只略微僵持了一下,就貫穿護罩,刺向關洛陽。

  這一劍之威,果然非同小可,能跟史文恭齊名,也并非僥幸。

  更兇險的是,青氣護罩一破,上方的灰白劍氣,也當頭劈下。

  崔道成更是從關洛陽背后襲來,雙掌同步抬起,向外一推,兩邊掌心里面,各自凝聚出“卍”字佛印。

  小小的印記,好似有千年的經文妙義,武學真諦,蘊藏在其中,如同鐵佛動臂,推人則人死,推山山也動。

  這三人的實力,實則不相上下,只不過李太子的賣相最好,在西川路為自己裝神弄鬼、吹噓造勢,也造的早,所以才商議著,由他做了頭領。

  此刻三人合力,才算是能夠代表他們那支隊伍,當初能把西川路州府兵馬殺敗一次的真正實力。

  張萬仙、瓊英等人,這時也已經帶著厭惡之色,要向李太子他們出手。

  然而,關洛陽殺心已起,眉眼如刀,哪里還會等得到別人插手。

  他左臂一抬,空手抓住了李太子的劍刃,只一扭頭,便咬住了北斗金錐的劍尖,兩排森白的牙齒,如同金關鐵閘,咔嚓一聲,就把這件足可以跟九陽神鐘媲美的重寶咬的開裂。

  “豈會如此!”

  鮑佩松正在驚駭之時,又看見關洛陽兩眼之中,金紅色火光大盛。

  一聲轟鳴,兩道金紅光束,從關洛陽眼中噴出,從鮑佩松的眼眶中轟入,射穿了他的頭顱。

  崔道成的雙掌,這時推在了關洛陽的背上,鐵佛羅漢剛猛無儔的勁道,仿佛真正打在了一座銅澆鋼鑄的山頭上,掌力的余波,令整個千佛窟峰頂的人,都感覺到地面的幾下顫動。

  可關洛陽只是背部一震,就反把崔道成震的口吐鮮血,雙掌虎口開裂,連退三步。

  李太子驚駭欲絕,腦中電光火石般閃過無數紛雜念頭,張口叫道:“且慢!我愿臣……”

  咚!!

  關洛陽右手一抬,把他的腦袋拍進了胸腔里面,讓李太子雙肩之上變得平平坦坦,滋出一股血來。

  李太子和鮑佩松的兩具尸體倒地,崔道成想要逃跑,腳底下卻像生了根似的,一時間有些難以挪動。

  那一虎一豹兩只坐騎,見到主人受難,發了兇性,吼叫著撲來。

  關洛陽回身彈出兩道青光,便貫殺了這兩只體型近乎于大象的兇獸。

  “我愿痛改前非,投奔梁山。”

  崔道成叫道,“李太子麾下的人馬還需要人統領,我回去之后,一定對梁山的命令言聽計從。”

  “不用了,梁山知道你們的營寨何在,西川的義軍也不止你們一支,等會盟結束,自會有人去篩選一番,重新教導那支兵馬。”

  關洛陽并掌如刀,平平一揮,斬殺了崔道成,輕笑著轉過頭來,對眾人說道,“我將以武服人,但要降服的不是畜生,如今,這場論武可以正式開始了。”

  周圍的人只覺得剛眨了下眼睛,這一戰已經平定,望著那三具尸體,心弦震顫不休,暫且無言。

  “說得好。”

  張萬仙主動起身,手里的木杖往地上一戳,“這樣的畜生,跟官府那些視人命如草芥的惡賊,根本是同一類人,原就不配站在我等義軍的行列之中。”

  “梁山的兵法、氣度,我都已欽服,假如大頭領在我三招之下,毫發無傷,敢熾軍以后便服從梁山的號令。”

  他話音剛落,峰頂的地面,便如同波濤般翻滾起來,之前被壽盡滅劍氣毒性腐蝕的那些灰白土壤,也在翻滾的過程中,重新抹上了深綠的色彩。

  被清理過一遍的那些荒草雜草,瘋狂的生長著,彈指間就已經超過了成年男子的身高,把張萬仙和其他所有義軍頭領的身影,都掩沒在青綠的草色后方。

  無數的草葉,自行穿梭交叉,編織舞動,形成一條條青色的蛟龍蟒蛇,粗略一看便至少有百條以上,搖擺著身軀,越長越高,昂揚著頭顱。

  當這里的青綠之色已暫時生長到極限,龍蛇齊吟,垂下了頭部,對準關洛陽撲食而來。

  紙馬刀槍術,屬于三山九侯先生一系的法術,修煉這種法術的人,從最開始只能剪出一兩個紙人,到后面不斷追求數量,追求紙人紙馬的真實性,可以說一輩子都耗在這一門法術之中,也看不到窮盡之時。

  但張萬仙他,已經將這一系的法術修煉到登峰造極的程度,除了運用紙人紙馬之外,更是可以追本溯源。

  紙的源頭是草木。

  張萬仙真正深藏的神通手段,已經到了編草為龍,裁樹為咒,足以凝聚“東方青龍乙木神靈之相”的境界。

  左道法術中的神靈真形,是對應著仙道的不壞金丹、魔道的寶骨神魔,象征著已經觸及此世凡間修行者的最高一層階梯了。

  關洛陽再度撐起元氣護罩,一條條青草編成,惟妙惟肖的龍蛇頭顱撞在護罩之上。

  只聽得沉悶巨響不絕于耳。

  這些草木龍蛇,遠不像它們表面看起來那么柔嫩,沖擊力居然強悍到可以撞得青色元氣明滅不定,搖搖晃晃。

  關洛陽左腳立定,右腳向外劃出一個半圓,摩天刀意從他腳下蕩開,形成濃郁到近乎于黑色的半月狀刀氣,貼著地面掃過。

  前方諸多草木龍蛇的尾部,被齊根斬斷。

  細些的蟒蛇,斷尾之后便痙攣著摔倒在地上,漸漸潰散。

  這股草木神通,倚仗地氣,斷根難活。

  突然,九條人腰粗細的龍蛇結合成一體,化作一條巨大的五爪神龍,匍匐在地,蜿蜒游動,張口撲至。

  關洛陽如同一顆龍珠,被這頭神龍咬住,滑退出去,飛上半空,飛出千佛窟。

  青綠的龍影,在駝山南北兩座峰頭的云海之間,盤旋舞動。

  草木斷根不死,得水而活。

  這是第二招神通。

  方圓數里的云海霧氣,都被擾動,龍影翻攪著的水霧,滲透到這青綠神龍的身軀之間,順著草葉的縫隙層層鉆去。

  不斷濃縮提練的水元之力,源源不絕的涌向這一頭神龍的頭部,涌向龍口之內。

  關洛陽所承受的壓力正在以倍數增長,致密無比的水源寒氣,從每一個可能存在的破綻,向他體內滲透。

  龍口的巨壓陰影,混混茫茫的極致寒氣里面,關洛陽面色歡暢,眼露欣悅。

  義軍里真正的有志之士越強,他越開心。

  他兩臂大張,雙手指節舒展,重重的拍在了一起,正在死命向內鉆去的寒氣,驟然向外一鼓,中間排出真空。

  八風震蕩,雙重大摔碑手!

  青綠色的神龍,從頭部開始,節節炸碎,強悍的震蕩力量,聚攏如束,洞穿云海,轟擊到千佛嶺上。

  那些茂盛參天的青草,也被沖出一個巨大的空洞通道,通道的直徑,足有三丈以上。

  這個大空洞的盡頭,張萬仙渾身衣袍吹舞欲飛,手中木杖抬起,緩慢地向前一刺。

  春來生機勃發,盛夏繁榮至頂,而后花草凋零,似乎生機敗盡。

  其實不過是秋收、冬藏。

  樹木枝條最堅韌的時候,就是花葉落盡,遍遭霜雪,收藏了萬千生機的那一刻。

  峰頂的青草,如同層層大浪伏倒,生機盡藏于枯木之內,迎上關洛陽的一掌。

  這一杖,本來應該是攻向關洛陽的第三招神通。

  但關洛陽的反擊之勢太過猛烈,以至于剛剛攀升到絕顛的攻勢,變成了用來招架的防御。

  木杖頂住了關洛陽的掌心,一點火光從接觸的位置燃燒起來,迅速蔓延到整根木杖上。

  這青色的火焰歡欣雀躍,居然是一種以生機為燃料的奇火。

  那木杖內,收藏了整個峰頂催發的生機,卻被神凰浴火之勢點燃,磅礴的生機全部隨著火焰流向關洛陽體內。

  木杖愈發虛弱,無法保持筆直的模樣,被關洛陽的掌力壓得一彎。

  張萬仙胸中也是一陣氣虛,竟然被這彎曲的木杖,彈得踉踉蹌蹌,倒退出去。

  關洛陽沒有追擊,氣定神閑,站在倒伏如綢的青草之間,黑發微揚。

  三招下來,他連一根頭發絲都沒有少。

  張萬仙甩滅了木杖上的火焰,凝眸感慨了一瞬,對關洛陽躬身拜下。

  “好,好神通啊。”

  石生心機不深,情不自禁的叫了一聲。

  但這回,其他那些心思復雜些的義軍頭領,也只覺得被他叫出了心聲。

  許多人原本頗為自負,連遭打擊之后,又見證了真正高手的對戰,終于認清了自己跟這幾位的差距,心態不知不覺的就發生了變化。

  他們已經無法再把自己放在跟這些人競爭的位置上,一旦產生了這種視角上的變化,便不自覺地像是放下了重擔一樣。

  陸續有人為剛才這一戰發出欽嘆之聲,心中的失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振奮、期待的神色。

  有這么強的人站在義軍的行列之中,站在他們身前,難道不是件大好事嗎?

  接下來,又會是誰來跟這位梁山的大龍頭交手呢?

  瓊英躍躍欲試,正要站起,盧俊義卻在她肩頭輕按了一下。

  “讓我來吧。”

  盧俊義提起自己那桿大槍,摸了摸胡須,道,“你已經打過一場了,那盧某這次出手,就以一招為限。”

  關洛陽笑了起來:“來!”

  盧俊義也不禁一笑,悠悠的吐了口氣,再吸氣,身量莫名的漲開了三分,武袍鼓動。

  那副富家子弟、精貴保養的模樣,終于一掃而空,之前的盧俊義,只會讓人聯想到泛舟湖上,載酒歡歌,浮浪落花。

  現在提槍之人,則絕對不會讓人產生任何聯想!

  因為這一人、一槍,是如此強烈的存在于眾人的視野之中,讓他們想不到任何比喻,可以跟這道身影相提并論。

  把那四肢百骸,煉成神魔之聲,把那松散精神,捏成頂天立地的威嚴。

  真正的兵道大將,不需要任何皇朝氣運的加持,也絕不遜于什么當朝太尉的絕體絕命、忘死之招。

  盧俊義抬起槍來,槍頭沉重,抖腕時,槍桿微微晃動了一下。

  槍馭人,人馭槍,槍頭已到了關洛陽面前。

  這一瞬間,山頂上的所有人,除了正在交戰的兩人,除了方臘和張萬仙之外,全部逃散了開來。

  無論是公孫勝,還是石寶,不管是高托山,還是武胡,又或者劉大鼓、石生、呂師囊等等等等,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

  但那個剎那,他們的法力、軀體,全部都叫囂著要逃走,全力的逃走,舍棄什么桌椅瓜果文書,跳出山頭,逃向云海。

  只有關洛陽看得清清楚楚。

  在盧俊義出槍的那個瞬間,他的氣息,居然又突破了一次,于是整個山體地面,都好像有一種活過來的趨勢。

  猶如一尊古老的獸,潛藏在大地中,一朝蘇醒,就以盧俊義的槍為犄角,要頂開所有的阻礙,抖擻精神,站起身來。

  甚至山頂的整個地勢,真的出現了些微的傾斜,關洛陽所在的地方在翹起。

  天下第一流,用槍徹地令!

  關洛陽腳下變成了弓步,左手沉在腰間,右手打了出去。

  心意法門推到極限,由風火蟲群化龍而起,驟然五指張開,如同那條龍變成了某種兇禽,張開了羽翼。

  但最后的一段距離,最勁最猛的一次加速,關洛陽的右手,又收成了拳頭。

  松空的手指以無可辨別的速度收緊,無論風還是火,化龍還是青鳥,全部消失,只有這個拳頭,清清楚楚的砸在了盧俊義的槍頭上。

  大音希聲!!!

  駝山的南峰,這一天,下陷了半尺。

  等瓊英他們從悶悶的轟鳴中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周圍的云霧也都散盡了。

  他們各施法術,立在半空,看見盧俊義半跪在峰頂的邊緣,連吐了好幾口血。

  瓊英慌忙來到他身邊查看。

  “我沒事。”

  盧俊義撐著槍站了起來,呢喃道,“怪了,我二十歲之后,就已經沒有進步過了,怎么今天突然就突破了?”

  出槍的那一刻,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更上一層樓。

  不壞金丹分九轉,寶骨神魔也分九層,他居然連破三關,沖上了第四層的境界。

  不過,看見瓊英的時候,他好像有點明白了。

  “英兒?”

  瓊英正在翻找傷藥,聞言抬頭,疑惑道:“義父?”

  “你造反這件事,以后不會反悔吧?”

  “當然不會!”

  “好,為父余生,也不會改主意了。”

  盧俊義慈祥的笑了笑,嘴角掛著血跡,卻從沒有這么清醒過,向關洛陽道,“無論今日結果如何,往后大名府義軍,將以關兄馬首是瞻。”

  關洛陽淡笑回應,腳下也已經汪了一灘血跡。

  他右手的手背幾乎沒了血肉,露出沾血的骨骼,保持微笑的時候,暗自曲了曲中指,中指的指根關節疼的最厲害。

  ‘嘖!臨陣晉升,五星中位啊。酣戰突破也就算了,打我之前突然升級算是什么?不過這一拼……夠勁!’

  關洛陽痛的笑了起來,向其他人看去:“還有哪位?”

  高托山已經逃出了峰頂,眼神幾番變幻,終究還是嘆了口氣,出聲認輸。

  之前的兵法推演中,唯一一個還能留在場面上的,就只剩下方臘了。

  眾人都看向這個白袍的老人。

  石寶等人也憂心的看向他們的總教主。

  剛才盧俊義那一槍,實在可怕,而關洛陽,這個人、這個人居然能把那一槍硬壓回去。

  就算以石寶等人的立場,不該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心里也實在是沒底。

  但是他們的教主,無論當初還是現在,都太執拗了,只怕還是會不顧一切的……

  “老夫,認敗。”

  方臘拱手向關洛陽一拜,看不出情緒的笑道,“天下義軍總帥,舍君之外,誰能當之?”

  有些人露出了出乎意料的表情,而更多的義軍頭領見識過關洛陽的力量之后,只覺得這樣的尾聲,也在意料之中。

  他們重新回到千佛窟上,向關洛陽道賀。

  之后便是訂立盟約,梁山等人取出紙筆,向眾多義軍頭領詢問各地的細節,他們是勝了誰,又敗給了誰,具體還有多少人?義軍的成員本來是什么身份?擅長的法術有什么特色?

  這些事情一直忙碌到黃昏,方臘等人提供了三餐,又補上了紙墨。

  這一天經歷的事太多,到了夜里,眾人都有些困乏,還有些沒有處理好的,就留待明日,各自先去休息。

  關洛陽原本在查看各地義軍的細節資料,忽然心有所感。

  方臘來到近前:“盟主的傷好了嗎?”

  關洛陽放下那些資料,活動了一下手腕,道:“好的差不多了。不過,你不可能只是因為這點傷,就先認敗,然后把這一戰改到深夜吧?”

  方臘搖頭道:“聽起來,盟主知道老夫會來找你戰過一場。”

  “你身上的戰意就沒散過,我當然知道。”

  關洛陽把資料交給公孫勝他們,讓他們先離開這里,說道,“我不知道的是,你白天為什么會認輸?”

  方臘不語,過了片刻,說道:“駝山的最高峰,風景奇麗,尤其是這種心緒難平的夜晚,看起來別有一番意蘊,不如邊走邊說?”

  關洛陽自無不可。

  兩人離開千佛窟,沒有用上全速,但也沒過多久,就翻越山嶺,到了那座最高峰的山腳下,緩緩登上陡峭的天梯山路。

  方臘這時才嘆了口氣,說道:“我當年大難不死,后來開悟,自以為已經是天下第一等的人物,就算是天命皇帝、韓世忠、陳希真,如果刨除神兵等等,也未必是我對手。”

  “但面對你,我自認只有四五成的勝算?”

  關洛陽道:“沒有全勝的把握,就不出手?”

  “沒有全勝的把握,我就已經敗了。”

  方臘說道,“你掌握著神蠱母體,梁山是第一個公然對抗朝廷的,你的部下已經在兵法上橫掃全場。假如我是義軍方臘,不管我有沒有勝你的把握,我都已經敗了。”

  關洛陽微微笑道:“但是如果你只是方臘的話,你還是要出手試一試。”

  “對!”

  方臘停下腳步。

  這駝山最高峰的天梯,是環繞山體而上,不知道哪一代古人開鑿出來的石梯,窄得僅有一尺左右。

  他們現在已經來到了半山腰,身邊半尺之外,就是如刀的冷風。

  方臘側過身來,目光灼灼:“這也是你幫我下定的決心,別人或許感覺不到,但我知道,你的氣勢籠罩著千佛嶺,一直沒有散去,你把你傷勢恢復的進度,毫無怯意的展示給我看。”

  “你一直注視著我,你要我來斬斷我心中的不甘!”

  白袍老人的須發之間透出光絲,冉冉飄動,氣勢越來越濃烈,“你,當真如此自信嗎?!”

  關洛陽神色不變,定定的說道:“我到這里來了,就要帶著你們改變這個世道。”

  方臘引頸長嘯,雖答非所問,已不必再問。

  千佛窟上,公孫勝、李開先等人有些擔心關洛陽的去處,忽然看見遠處那形如青松,參天入云的高聳山峰,從半山腰上,多了一輪巨碩的月光。

  龐大的滿月慢慢升起,撞開了云霧,去到高處。

  天上原本的一勾殘月,跟這輪滿月比起來,小了百倍也不止。

  公孫勝耳聰目明,聽到北面昊天宮里有些騷動之聲,許許多多的人,從那昊天宮群殿之間走出,仰望那輪滿月。

  過了沒多久,千佛窟周圍的那些住處,也有了些異樣的聲響。

  張萬仙推開草屋,在千佛窟下眺望。

  不遠處,瓊英正在低聲詢問:“義父覺得,這一戰會怎么樣呢?”

  盧俊義說道:“那滿月離地不過數里而已,以你的眼力,應該能夠看清。”

  瓊英說道:“但我看不出上風下風……”

  遠處的滿月,逐步的消減著,等到只剩下一線月光的時候,又逐漸變得飽滿起來,不過,色澤卻從銀白變成青色一般。

  那不像是月亮了,而更像是一輪青色的,溫和的,直視也不會傷人的太陽。

  “月相虛無,萬物歸靜。”

  青月籠罩在那最高峰的峰頂,山巔之上,圓月之中,有兩道人影,起落爭斗。

  浩大的風雷之聲,伴隨著狂放的電光沖擊而去,被月相云手輕輕化為寂靜,連電流都凝在空氣里。

  “日相光明,百景奔流。”

  逆轉順動的攻勢,隨著那道飄渺的白衣卷去。

  而面對這般攻勢的,是簡簡單單在拂?打拳的關洛陽。

  “動靜之機,陰陽之母,仙道魔道,歸于周天。”

  濃郁至極的青氣爆發,流轉的月輝也在這時涌至極盛,這一次,連盧俊義都有些看不清那里面的場景了。

  等了良久,青月中的人影終于又凸顯出來。

  關洛陽的拳頭停在方臘的額頭前。

  等他收回拳頭之后,方臘的眼神仍然放空了片刻。

  “我……”

  他不知自己要說什么,愣在了那里,關洛陽也就等著他,當意識到這種等待的時候,方臘釋然一笑,再次向關洛陽行禮。

  白天,方臘已經拜過一次,是拱手而拜。

  夜里再拜這一次,卻不知為何,是,雙掌合十。

  至此,天下義軍,悉尊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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