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阻止惡行的老夫子倒在了大柳樹下,倒在了小女孩身前。

  只剩下一條黑色細犬,這細犬是老夫子養的,它惡狠狠的沖著那一群人狂吠著,卻被那些人扯爛了毛發,撕去了半只耳朵,打斷了一條腿。

  四周那一雙雙貪婪的眼睛盯著小女孩,她此刻卻沒有畏懼了。

  小女孩只是看著老夫子的尸體,他是為自己而死。

  原來這個世界上,不全都是黑暗的。

  可是這一束光剛剛照進小女孩的世界,便已然熄滅。

  她不想再逃了,她想要做些什么,她想為自己,為爹娘,為這老夫子...

  討個公道。

  這一刻;

  她意識里面,只剩下一個念頭:

  報復!

  可是她力氣那么小,又如何能夠復仇呢?

  那四周一個個若貪鬼一樣的人向著小女孩靠近;

  那一雙雙眼睛泛著惡心的血絲。

  便在此時。

  小女孩扭動起身體,做出了一個舞蹈動作。

  一瞬間,那些貪婪的鬼都靜止了下來,他們怔怔看著跳舞的小女孩。

  小女孩穿著破爛的紅色衣裳,在大柳樹下翩翩起舞。

  她做出一個又一個怪異動作,美的驚心動魄。

  所有人都被她迷住了。

  他們學著小女孩的動作,企圖離她更近;

  他們殷勤的砍下自己身上的肉,只為小女孩吃的更好;

  他們很痛苦,他們很幸福......

  許游睜開了雙眼,目光掃視了一圈跳著詭異舞蹈的人群,他內心了然了許多事:

  北戴鎮為何會有鬼怪之說?

  這些瘋狂的家伙們,為了討好少女,估計會將一個個過路的游人殺了取肉。

  想來若是他們被游人反殺,那便會如自己一樣,被鎮民接納,而除了自己,其他那些游人們,想來都成了周圍陰影中的一份子。

  種種事情組合起來,便于周圍流傳起鬼怪之說。

  許游覺得,傳說并沒有傳錯,這北戴鎮確實有鬼怪;

  因為那群瘋狂跳舞的人們,比之真正的鬼怪還要真;

  人心鬼蜮。

  至于那小少年為何會跳的那么好,在許游理解之中,怕是因為他的貪欲最強,惡念最多。

  而畫面中他那驕傲的母親,估計從未阻止過那父子二人的行為,也許她并不知情?

  不。

  這婦人肯定知道些自己的丈夫孩子做了什么事,但她從未阻止;

  畢竟在她看來,自己的孩子,只是個孩子而已。

  孩子犯點小小的錯誤,又能怎么樣呢?

  當然是選擇不去責怪他,當然是選擇去責怪那少女了。

  她只是把自己當成了受害者,用自己的肉身喂養那小少年;

  期待著他長大,替她這苦命的女人報仇,為她養老。

  可許游通過桃夭與她接觸后,她的表現與情緒來看,便明白了一件事:

  這婦人其實已經死了,她現在不過是一只特別些的怪物,靈魂不愿離體,憑借扭曲的執念,另類的活著。

  許游抬手輕輕按了按太陽穴,意識中的畫面已經消失,理清了這些前因后果,他便不再去多想,只是靜靜盤坐,默默看著那跳舞的少女。

  他也感覺到了,這少女似乎要于今夜為這一切畫下句點;

  為她的父母,為她自己;

  更為那個老夫子。

  她要憑借自己的舞蹈,完成一場盛大華麗的表演。

  若是這表演完美進行到最后,許游覺得,這千余人應該不會再有一個活口。

  擺在許游面前的,有兩個選擇:

  他可以憑借自身的修為,解決了此刻甚至還沒有第一境的少女,阻止這一場另類的殺戮盛宴;

  即使這少女擁有強大的心靈力量;

  可她此刻確實還沒有成為修士;

  僅僅是個凡人。

  許游若想解決她,并不困難。

  如此一來,他可以解救千余人的性命,成為他們的救世主。

  這是第一個選擇。

  還有一個選擇,便是做一個觀眾該做的,不去打擾,安靜欣賞。

  許游取出那面折扇,將之打開,看著扇面上的題字,他輕聲道:

  “隨心所欲,不逾矩。”

  少年臉上有了一絲笑意,仍然靜坐;

  他不會去打擾跳舞的少女,他只是一名觀眾。

  那石橋之上,少女的舞姿已經快扭曲到了極致,河道兩岸跳著舞的人們,也已經倒下了一片又一片。

  鮮血在地面流淌著,交匯著。

  只是仍有許多人沒有倒下;

  那小少年興奮的跳著舞,同樣沒有倒下。

  那婦人身體早已殘破不堪,兩條腿骨都已經斷裂,她趴在地上無力的罵著。

  她好苦,她明明是個衣食無憂的女人,她明明是個有權有勢的女人。

  在這北戴鎮養尊處優,丈夫是鎮長,誰敢招惹她?

  都是這個該死的妖精,迷惑了她的丈夫,迷惑了她的孩子。

  這妖精害死了她了,這妖精怎么不去死?

  婦人這般想著,圓滾滾的臉上刻滿了仇恨,顯得猙獰而又可笑。

  她的罵聲越發的低微,她被那小少年撕扯的不成人形;

  她本就不是人了。

  石橋中央,少女身軀上一滴滴鮮血滲出,海藻般的長發被血液凝結在了一起。

  她的五官因強烈的痛苦而扭曲著,可她的眼神依舊純粹。

  她不顧一切的跳著怪誕的舞蹈,那舞姿詭異而又扭曲,錯亂而又夸張;

  在月色下是那么迷人。

  只是這還不夠,少女還沒跳到極致。

  她今夜要跳一支她從未完成過的完美舞蹈;

  好為這些年的遭遇做一個謝幕;

  好給自己的爹娘,給那白發蒼蒼的夫子...

  一個交代。

  她要告訴他們,她活著,是為此而活。

  少女已經決定,等完成了這一次的表演;

  她便不在人世間了。

  夜風嗚咽著,月華揮灑著。

  青色巖石之上,兄妹二人靜靜看著這一出盛大的舞會。

  那石橋之上,黑色細犬目光依戀;

  少女目光決然。

  喀嗒!!

  她再次舞動身體,蜷縮的五指糾結在一處,擰成了一朵扭曲的花;

  十指之上有斑斑血點,她毫不在意。

  只是忽然的,她停了下來。

  因為那更為怪誕的動作,她此時的身體已經無力去做出了。

  少女目光有些恍惚,她死死咬著牙,想要繼續跳下去,卻無力再跳。

  而隨著她停下動作,河道兩岸的陰影中,仍然活著的七八百人同樣停下了動作。

  小少年亦停下了動作。

  肥胖婦人哈哈大笑,她開心壞了,這妖精到底沒那么厲害,她肯定能將自己的孩子養大。

  她破碎的肉身自行動著,兩條腿骨在地面移動,那一塊又一塊血肉同樣在移動著,向著她的身體接近,似要重新拼湊到一起。

  少女靜靜站立著,神色中有一抹失落,她能感覺到,自己活不了太久了。

  畢竟她的身體,早就千瘡百孔了。

  可她的事,她的舞;

  都還沒完成。

  “我不甘心。”少女無聲說著,試圖繼續跳下去,卻提不起一分力氣。

  四肢百骸有著劇烈的疼痛感,沖擊著她的腦海意識。

  正此時。

  卻見那青巖之上,穿著血色黑衣的少年伸出右手,在身前虛抹。

  少年身邊,一個小丫頭抿著嘴唇,靜靜坐著。

  兩人身前,有一盞微弱燈火微微搖曳。

  將他們的面容映照的有些溫暖。

  與四周陰暗街巷里,那些扭曲的身影有著分明的界限與對比。

  嘩——

  一張五弦瑤琴憑空幻化而出,被那盤坐的少年置于身前。

  他修長的十指放在琴弦上,他微微笑著。

  宮、商、角、徽、羽。

  大雅之音在青色巖石上響起,少女聽到那陣陣清雅的琴音;

  怔了幾個呼吸。

  少女眼角有淚珠滑落,在地面上摔的支離破碎,與地面鮮血融在一處。

  有琴相伴,有月凌空。

  有知音之人為她的舞伴奏。

  她全身似又涌現出了一股力量。

  少女再次...

  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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