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空的火焰人影似要耗盡光亮,跳躍的焰苗慢慢平和,虛透的焰影變的虛淡;
虛淡漸成空無。
旋轉的紅色火星緩緩轉黑,朝著四周散去;
像煙花一樣暗滅。
卻有幻音般的暢快笑聲忽然回蕩:
“哈哈!
“哈哈哈!”
這片刻光景,如同虛有年站在了光陰彼岸,對此岸的許游以手錘胸,打著招呼相見;
閑聊一陣后,又灑脫大笑著道別。
少頃,笑聲亦靜了去,這來自遠古光陰里的竄動火影再無一絲痕跡;
但是那團火焰依舊存在,它恢復了溫和,不再暴動騰竄。
嗞——
朦朧的紅芒于這一角之地蔓延,覆盡整個遺跡,把九根刀刻似的石柱照亮,灑落下斑駁的影子;
陰影蓋到了一面面古老的石墻上,亦將一塊塊破碎的石磚蒙上一層黯淡;
于明暗間隙,流轉出絲絲滄桑的味道。
火光似已經照耀了萬古歲月,在光陰長河中淌過不知幾多年;
或許此地也曾有人圍著篝火起舞高歌,暢快豪飲;
只是時過境遷,滄海桑田;
如今這里只留下殘缺的印記,抖動的焰芒如同有了嗚咽的聲音,其音若羌笛,如土塤;
低吟輕緩著,似訴說著上古時候,人族先輩踉蹌行走在漫長黑暗中,舉目四望卻見不到半分光明;
又在某一個漆黑的夜,有一人族之靈高高舉起燦爛的火;
把夜空的古老星辰...燒成漫天璀璨!
于是,從此之后萬萬年;
薪火相傳!
那團火光柔轉搖曳,少年于恍惚間聆聽著光陰的故事;
不禁有些悵然。
虛有年雖散,豪邁的聲音卻在他心中形成清亮回響,久久不絕。
“呼...”
許游輕輕壓了壓斗笠,恢復了平緩的呼吸,看著火焰,突然大袖一甩,于焰火旁莊重作揖,深深而拜:
“虛前輩,人族后輩許游,與你作別。”
他直起身,嘴角微翹,輕閉雙目,感受著火焰帶來的溫暖;
原來,它是一團長存世間的思鄉火。
火靈于此時飛到方才那人影存在的虛無處,不停轉著圈,兩粒燃燒的深紅火苗游移著,明暗交錯,頗有一種‘剛剛發生了什么’的懵圈感。
片刻后,許游睜開雙眼看著火焰,回憶著剛才人影身上的威壓,暗暗感嘆虛有年這位人族先輩的莫測修為。
‘什么樣的境界法力,才能夠留下這團長存于世的火焰?
‘仙?仙之下?真是有些難以想象;
‘兇獸朱厭...倒是沒在書中見過,聽剛才虛前輩所言可見,此獸也是厲害的很;
‘虛前輩想殺卻殺不死,只得散去自身修為化作封印,以此鎮壓它;
‘那該是一場怎樣的戰斗?’
許游暢想著那于遠古前可能發生的碰撞,一方是人族修士虛有年,一方是不知其形的兇獸朱厭;
二者廝殺到最后,一者散道成封,另一者應是因此被鎮壓,難得解脫。
想著想著,他神色猛的怔住,喃喃道:
“封字石板...這片遺跡有許多破損痕跡,其中不少石墻都似乎是被外力弄塌的;
“朱厭好戰喜殺,戰斗...殺戮...
“虛前輩又將火焰留在此地,難不成這里...就是前輩家鄉?很有可能...
“那...”
許游聲音頓住,瞳孔微微收縮,組合串聯著已知的信息,他不由遐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兇獸朱厭被封之地,會不會就在附近?!
腦海中閃過這個猜測,目光忍不住四處掃視著,同時靈覺大開用心感知;
一如既往的寂靜,沒有感應到半點不一樣的氣息。
許游神色露出思索,腳步邁出,開始沿著泥土壁障快速奔跑,同時靈覺一直感應著;
火靈緊隨其身側,騰轉翻飛,留下絢爛的焰跡。
這片地下遺跡的范圍并不怎么寬闊,許游奔行繞了一圈,也不過才過去了一炷香時間;
他重新回到了橙紅火焰不遠處,伸手按了按太陽穴,自語道:
“也許是我多想了,虛前輩與那只兇獸皆身具大法力...
“說不定戰斗過程中一個挪移,就可以跨過許多距離,所以那個封印如果還存在,朱厭如果還被鎮壓著,可能并不在這里,而是存在于遙遠之地;
“這是一個合理的猜測,還有一個...”
許游眨眨眼,抿嘴道:“封印就在附近,只是我修為太弱,因此感知不到...
“封印,朱厭...它們會是什么樣子?
“呃...雖然有點莫名難過,但好像也挺合理;
本為了探寶才跳了下來,寶物是沒發現,但是...”
他看了眼火靈,又看了看迷蒙水霧,靈臺里有遺跡的一幕幕畫面閃爍著,有一句話總在腦海回蕩:
“燎原之火亮如晝...”
最后,許游目光匯聚到了那團火焰上,他情不自禁笑道:
“呵呵,但是這些都是‘寶物’啊,能夠看到它們...不虛此行了;
“差不多該離開了,火靈。”
少年對著火焰精魅招了下手,那精靈便在空中打著旋飛到他身前;
兩粒深紅火苗輕輕跳動,仿佛在疑惑著。
“時間不早,我得走了,跟你說聲再見。”
噙著柔和的笑,許游道:“這里是你的家咯?以后我應該還會再來做客,歡迎嗎?”
此刻,他對火靈誕生的原因已有答案:是那簇長燃的火焰,于歲月中孕育了它。
身前,火焰精靈懵懵點頭,又對著他伸出一只火焰手臂,
許游怔了怔,抬起手臂抽出手指,碰觸到那只濺射火星的虛透臂膀。
過了會,他轉過身形向著水霧光影走去,火靈依舊跟隨著。
許游不做多想,穿行過水霧后,抬頭看向頂上那處小小洞口,靈氣流動間一踏地面,整個人便騰空而起;
過程中在石柱上借了次力,須臾就站到了一座石柱的頂端,低下頭,目光四處看著,像是要將這片光陰印在腦海里。
小片刻之后,許游對一路跟隨的火靈輕聲道:
“要不要上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跟這里很不一樣的。”
火靈抬起頭,兩粒火苗似觀察著那三尺洞口,繼而它搖晃著火焰腦袋,像是在表示拒絕。
但它搖了一會之后,又猛的點頭。
許游沉吟了須臾,眼睛一亮道:
“你是說...現在不想出去,以后可能想去看看?”
兩粒火苗拖曳的長長焰尾突然加劇了抖動,火靈歡快在空中轉了幾圈,如同在對少年說:
“你明白我的意思呀?我好高興!”
許游搖頭失笑,繼而道:“這樣也好,其實挺想讓你跟我一起走的;
“可現在我確實不太適合帶著你,嗯...
“火靈啊,我們要不要做個約定?”
火之精魅聞言懵懵點頭,讓許游感覺到一種‘雖然我不太懂,但我可以聽’的意思。
“哈哈!”
少年笑出了聲,輕快道:“等我將事情辦完,再無所顧忌之時,就來帶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愿意嗎?”
筆挺的石柱頂端,那火焰精靈停下騰挪的身形,似陷入了思考,過了些許時間,它對著身前人族少年,輕點了下火焰凝成的腦袋;
而后,它應是記起了什么,驀然在虛空中伸出一只火焰手臂,對著自己胸口...
錘擊了兩下。
動作生澀,卻透著無比的認真之意。
那少年沉默了一個呼吸,臉上升起干凈的微笑,繼而右手握拳,而后同樣對著胸口...
咚咚!
許游最后看了眼火靈,不再停留,雙膝彎曲發力,如鳥雀振翅沖天而起,最終去到了三尺洞口之上,離開了此地。
地坑內,許游看著兩塊開闔的石板,帶著一絲不舍,默默道:
“封。”
咔——
兩塊石板震動接近,終是合在一處,忽然,那‘封’字上騰起虛幻的火焰,眨眼覆蓋了石板表面;
許游退到一旁,凝神注視這般變化,過了盞茶功夫,那火焰晃動著消弭無蹤,與之一同消失的...
是那兩塊石板,其方才所在之處,竟似變成如周圍一般的泥土。
‘怎么會這樣?’少年愣神看著,低身以手觸碰,確實是泥土柔軟濕滑的觸感;
他眉頭皺起,又取出鐵鍬挖了下去,哪里還有遺跡洞口?
挖了三尺深,皆是爛泥。
‘這...’許游陷入了失神,猛然想起虛有年說的一句話:
“有緣之人,當可見之。”
少年沉默了許久,喃喃道:“這樣啊。”
火靈啊,還能再見嗎?
片刻過去,許游帶著悵然若失的心緒,跳出坑洞,于沉默中填起了土。
夜空有月,被白霜浸透,月霜濃重,把繁星染遍;
于是繁星便因此閃爍起寂白的光亮。
但在古老的從前,有神話如是說:
‘燧人火皇,舉手中之火,將暗夜燒了個透!’
一朝星月,萬古長空。
......
此刻,有一火焰精靈于刀刻石柱間飛行跳躍,雖孤孤單單,可它的姿勢仍舊很歡樂,偶爾它會抬頭看一會;
然后伸出一只臂膀,生澀的敲擊兩下胸口,濺出亮熒的火星;
似在與誰打著招呼。
只是突然的,有一道虛幻的聲響不知從何而來,于此寂靜之地茫茫傳開:
“吼!!”
火靈停下了飛舞,兩粒搖曳的火苗往中心凝聚,似茫然望向了東方;
望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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