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雖晚,只是清冷的秋夜抵不住游人的熱情,處在南城繁華路段的錦繡橋依然人來人往,時常會有滿身酒氣的男子走過石拱橋;

  醉客們腳步虛浮,神色大抵是快活的,因酒有許多別稱,其中一個稱呼,叫做‘忘憂’。

  既然飲了忘憂,便少有煩惱,自然會覺得快活。

  在許游一言之后,有個醉公子從他身邊踉蹌走過,醉醺醺道:

  “好酒!好酒!古來圣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醉公子走的遠了,濃烈酒氣卻留下了許多。

  ——他所念的詩句流傳甚廣,據說是那位青蓮劍仙酒后所作。

  司馬信聞著四周酒味,似自嘲般笑了笑,伸手在懷里裝模作樣探了探,實際是打出一道靈氣進了儲物袋;

  從中取出了一個黑色小瓷壇。

  手掌托著瓷壇,司馬信道:“洛陽名酒‘東海潮’,價格昂貴滋味絕妙,入喉甘冽,先烈后香;

  “烈如奔騰入海之江,香如春風桃李之花;

  “許大人,如此美酒,想來你這個小地方的鄉下人,平日里也應當喝不起;

  “今日你走運,我王小二請你喝上一壇,來?”

  他這段時間從來只是獨飲,這是第一次,愿與人共飲。

  許游并沒在意他的嘲諷,而是看著黑色酒壇,輕聲道:

  “飲酒一事無所禁忌,來便來罷。”

  許游并非好酒貪杯之人,但喝酒的習慣確實是有的。

  ——他的鎮長爺爺是個愛酒之人,許游在桃花鎮時,就常在席間受其熏陶,總被喝的興起的老人家倒上一碗;

  因此,許游被迫有了喝酒這個習慣;

  不過每次飲酒,他都是適量而止,從未醉過。

  至于司馬信,這三個月來雖經常豪飲,卻也從未真正醉過;

  身醉心不醉。

  因心有執念之人,難被酒消沉。

  此刻,斗笠少年微微一笑,伸手接過瓷壇打開泥封,仰頭便喝了一口,美酒入喉果真香醇甘冽,仿佛站在江潮上聞得了花香。

  “好酒!”少年由心贊嘆一聲,“烈、醇、醺、香俱全,好一個‘東海潮’!”

  放下瓷壇,他噙著笑道:“案犯王某,此酒滋味與我往常所飲全然不同,里面可有什么說頭?不妨講講,讓我這個鄉下人漲漲見識?”

  司馬信畢竟請他喝好酒,許游覺得,自己順著他一兩句也沒什么。

  “許大人還挺有自知之明。”司馬信又取出一壇酒,一手撐著欄桿,仰頭灌了一大口。

  “呼...”他舒服的吐出酒氣,搖頭笑道:“這‘東海潮’在整個洛陽只有一個地方有得賣,那鋪子叫做‘劉氏總鋪’,你可知道,此酒來之不易......”

  他頗為優越的跟許游講述著‘東海潮’取材之難,卻沒注意到,當說到‘每月初,有大船于江流駛向東海’之時;

  少年斗笠下的一雙星目有光彩亮起。

  等到司馬信說完了‘東海潮’,許游暗暗思忖。

  ‘還有這么一艘采集潮頭的大船...日后去往東海,倒可以借此而行,劉氏總鋪不正是劉老爺名下的鋪子么?

  ‘如隨此船去東海,說不定可以省些錢...

  ‘李大哥如今就在鋪子里工作,嗯...大船之事,我找個時間去問問他,一問就知真假。

  ‘東海之行...不如等明年開春便去吧...想來有司馬信與我合作,到了那時,我也應該掌握四神教的一些動向了。’

  思緒定下,許游輕聲道:“釀造此酒的材料這么難得,貴確實有貴的道理,既然說完了酒,不如同我再多說一些事。”

  “許大人,你想知道什么?”司馬信喝酒潤喉,慢慢道。

  許游笑了笑,“那位長老如今在哪?他有什么神通是你所知的?

  “孫八九經常會去的地方,你知道么?

  “除了你們三人之外,洛陽四神教還有哪些教眾,他們的修為境界如何?

  “四神教,既然名‘四神’,那你可知,四神分別是哪四神?

  “這些事便是我想知道的,你應該會很樂意告訴我的吧?”

  他抿了口酒水,又道:“對了,除了剛剛問的之外,我還有疑惑...

  “洛姑娘與你二人,當初是怎么入的四神教?當然,這只是我心中所好奇的事,你若不便,此事緣由可以不用跟我說。”

  司馬信本靜靜聽著,沒有太多情緒波動的喝著酒;

  但許游問出最后一個問題時,他喝酒的動作驀然頓住,仿佛某些記憶被這問題從角落勾出;

  而這些記憶剛剛浮現,就占據了整個腦海,因此使得他思維凝滯了下來,動作便出現了停頓。

  做了一次深呼吸,抬頭猛灌一口酒,司馬信的視線微微模糊,緩過了酒勁,道:

  “在回答這些問題之前,我有問題想先問你。”

  “可以。”少年道。

  司馬信轉身看著走過的一個個行人,問道:“許大人,錦繡橋上這繁華景象,你怎么看?”

  許游亦看向周圍熱鬧的場面;

  他想了想,嚴肅道:“我用眼睛看。”

  司馬信:“......”

  剛剛升起的一些情緒被這一句話給沖的七零八落,司馬信幽幽看了眼許游,是真的很想給他來兩巴掌;

  好在做了兩次深呼吸之后,勉強忍住了這股沖動。

  又喝了一大口酒水,情緒重新上升,司馬信無奈笑了笑:

  “你這小子...能活這么大真不容易,這一張破嘴,小時候是不是因此經常被人打個半死?”

  “你想多了,我在故鄉很有人緣,有口皆碑。”許游糾錯道。

  司馬信怔了怔,恨聲道:“哼!你故鄉人應該都是瞎了,如此招人厭,跟我妹妹比差太遠了!也不知道她喜歡你哪一點?”

  許游不禁沉默。

  司馬信微微仰起下巴點了點,輕道:“知道么,十多年前的錦繡橋,與現在我們眼里所見的錦繡橋,繁華熱鬧幾乎沒變化;

  “這些人仿佛都活的很好,以前的我很羨慕他們。”

  他回身看向石質欄桿,只見其上有細微的裂痕縱橫交錯,仿佛鐫刻著歲月斑駁的痕跡。

  司馬信伸出手摩挲欄桿,掌紋與裂紋接觸,像是把時光攥在了掌中。

  啪——

  長河兩側忽有璀璨煙花在空中閃爍,于水面映出破碎的光斑;

  夜空升花火,人們目光大抵被吸引住了;

  許游與司馬信亦抬頭看了去。

  煙花易冷,燦爛過后轉瞬即滅,如光陰一般停留不住。

  許游靜立石橋之上,司馬信撐著欄桿,兩人于煙花黯淡之際不約而同抬頭喝了口酒水。

  司馬信默然少頃,道:

  “許大人,不如我講個故事,等聽完了故事,你那幾個問題,大抵就能得到一些答案了。”

  許游手拿酒壇,輕輕點頭道:“好。”

  身形挺拔的青年視線微微恍惚,他輕聲說:

  “十幾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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