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體瘦如柴，一身灰衣因此略有些空蕩，白發下的整張臉幾乎沒有半點肉，眉毛仿佛總是皺著的，使得他本就陰鷙的眼睛更多了幾分銳利；
其目中更有毫不掩飾的狠意，在兄妹二人感覺下，他像是兇惡的蒼鷹正看著獵物一般。
這老者似很危險，與平常所見之人大不相同，司馬信雖心里有些害怕，卻下意識向前一步，把洛青風護在了身后。
‘修行？修行？！’走上前的司馬信瞳孔一震，猛然想起老者剛剛說的話。
這一刻，他內心除了害怕之外，亦止不住有些澎湃，不過老者對他而言畢竟是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且是個危險的陌生人；
戒備心理之下，他并沒有開口回復。
手上還抓著餅的洛青風不同于她哥哥那樣心生懼意，她不害怕那老者，但也有本能的戒備心升起；
她停下了吃餅的動作，小心翼翼看著灰衣老者，腦海里思考著其人方才所言；
同樣的，她也沒有開口說話。
“呵呵...還挺謹慎，不錯。”
老者悠悠笑道：“莫非不信我的話么？”
他抬起右手，五指輕輕勾起，在兄妹二人疑惑之中，卻見那五指上忽有灰色光點亮起，眨眼聚集成五顆灰色光球；
每一顆都充斥著極其壓抑的氣息，使得兩兄妹有種錯覺，這光球只需輕輕碰到自己，那說不定就會登時喪命。
看著光球，強烈的危險感在心頭滋生，旋即爬滿了整個身體，司馬信、洛青風忍不住向后退去，一直退到了墻角。
倏——
他們退無可退之際，那五顆彈丸光球突然激射而至，眨眼便飛到了二人身前，攜帶著無比壓抑，似下一瞬就會打在身上。
光球連珠般快速移動，繞著二人不停劃著弧線，越來越近，最后幾乎貼到了他們的臉上，在收縮的瞳孔中越來越大；
又突然消失無形，壓抑感隨之消散。
“呃！”司馬信心神早已經窒住，身體打著擺，汗如雨下。
洛青風抓緊了哥哥的衣角，卻沒有如他一樣失色。
見她如此，那老者有些詫異，點頭道：“小小年紀臨危不亂，很好。”
他又看向司馬信，輕笑道：“你看著像是做主的，倒不如她。”
“呼...呼...”司馬信大口喘著氣，等平復下來后，他抬頭看著老者，此刻害怕之余，目中亦堆砌起無邊的渴望。
‘這老頭是修士！剛剛那就是術法神通么？差點就死掉了！修士...修行...修行！’
司馬信內心驚恐而又振奮，大汗淋漓的他咽了咽唾沫，滿懷期待道：“你剛剛說的意思...是要帶我們修行么？”
他心里瘋狂道：“我要修行！我不要做平凡人！”
老者看著司馬信那渴望的眼神，嘴角向上勾起，帶著誘惑力的話語從他口中緩緩說出：
“對，修行。
“只要步入了修行之道，從此之后，就不再是平凡人；
“少年，你愿意么？
“小丫頭，你愿意么？
“隨著老夫走，只要完成我的要求...只要做成某些事，只要能活下來...
“呵呵呵...你們，都可以成為修行者。”
愿意么？
愿意么？
司馬信心神中有驚雷乍起！
——帶妹妹闖蕩了一年多時間，他覺得江湖越來越小；
以前整個洛陽都是江湖，現在江湖更多出現在睡夢里，等醒過來，江湖也只剩下趕狗驅鵝；
少年人的江湖快要支離破碎了，范圍變得好小，被現實團團包圍著。
樹枝畢竟不是劍，他也沒有一匹馬；
成不了大俠。
隨著長大，司馬信越發明白一件事，自己真的很平凡；
江湖太遠了。
‘我連一把劍都買不起，更別說馬了，還說什么帶妹妹闖蕩江湖？’
他時常這樣想，有些不甘心，亦有些沮喪。
但因為洛青風還小，她的江湖還很大，所以司馬信從不在她面前露出不那么大俠的樣子；
在自己妹妹面前，他要做個大俠；
以此維持住妹妹心中的江湖。
而越這樣，他沮喪之余，就越渴望成為真正的大俠；
能有一把劍，能有一匹馬；
笑傲江湖。
本來這些渴望似乎都極為遙遠，遠到這輩子仿佛都觸碰不到。
可現在...
現在！
突然有一個機會出現在眼前，有人說，只要邁出這一步，那么人生就會從此不同；
他展示一手不屬于凡人的術法做為有力的佐證，撩撥人的心神；
再明明白白地說，跟我走，從此之后...
你能成為修士，超凡脫俗！
但；
這人還說，想要真正與凡人不同，跟他走了之后，需要先做些事情，有可能會死。
且不論他所謂的要求是什么，也先不管他之后的要求是善還是惡；
你需要先回答一個問題。
愿意么？
司馬信不知道別人處于自己的境地會怎么想，但他清清楚楚知道自己的本心；
他不想再平凡了。
所以看著那沒有半點仙風道骨的老者，他堅定地說：
“我愿意！”
聽到這句話，灰衣老者毫無意外的笑了聲，在少年未開口之時，他已經通過少年的眼神知道了答案。
果然，與之前帶回去的近百人一樣，都是這般的回答。
畢竟，答應了就有可能會成為修行者，在沒有得知具體要求的前提下；
誰又能拒絕如此誘惑呢？
‘真是一群可愛的小東西啊，呵呵...沒有經歷死亡伴身之前，都是這樣的眼神。’
老者心中有些悠然，又靜靜等待著小姑娘的回答。
“我不愿意。”洛青風低著頭沉默了會，輕聲道。
老者微微一怔，“嗯？”
他完全沒有料到，這小姑娘居然會說出這句話；
竟有人能拒絕如此誘惑？
并且...
還是個衣衫襤褸的孩子？
這是為何？
她難道不知道修行者這三個字的意義么？
不，既然少年知道，那這個看起來應該是跟少年相依為命的小姑娘，也沒理由不知道。
所以...
這是為何？
老者思索一番沒有能夠想通，只是他也并不在意答案，而是詫異過后便沙啞道：
“既然被老夫遇到，便是有緣，不管愿不愿意，都由不得你們，呵呵...”
他大袖一甩，忽有灰色流光在其周身轉動出現，朝著那墻角兄妹二人飄去，轉眼進了眉心；
司馬信、洛青風瞳孔猛的收縮，轉而頹然暈倒在地。
“以后能不能活，就看你們夠不夠狠了。”
老者笑了聲，邁步走向他們。
司馬信暈倒之前，內心依舊忐忑振奮。
洛青風倒地之際，心中堅定自語：
“他不像好人，我不想跟他走...
“青風只想如風一樣，活的自由自在，才不在乎什么修行者...
“所以呀...我不愿意。”
只是小姑娘內心的話，無人能夠聽聞。
嗚——
春風十里，桃花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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