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多被開辟出來的竅穴內,靈氣在極速旋轉激出,加持許游奔行速度。

  神靈鳴蛇龐大的軀體在空中騰挪,一雙蛇目微微掃了下越發接近的人族生靈便轉移開去,如同掃過一只蟲子毫不在意。

  對祂而言,許游跟蟲子,并沒有什么區別。

  神靈又看向遠處慟哭的魂魄,獠牙密布的巨口向上咧開。

  蛇目里的光芒在一點點的清晰,似乎祂的這一道意識還未完全蘇醒過來;

  同時,還有一絲不屬于鳴蛇的神意存在于蛇目最深處。

  這絲神意,是那個在風雪中漸行漸遠的黑衣姑娘存在的痕跡。

  百里秋辭獻祭自己的肉身、魂魄為容器,以此承載神靈的到來。

  屬于她的那絲神意在蛇目深處瘋狂而又錯亂的顫動,其狀之癲,似在承受極致的痛苦。

  神靈鳴蛇,不在意。

  如同祂不在意地上奔行的許游一樣。

  鳴神降臨此地所在意的,是四神教奉獻給祂的祭品,是那荒誕不經的連綿悲鳴。

  而神靈的不在意,讓奔行的許游沒有受到阻礙——這似乎是件幸運的事。

  前進中,他敏銳觀察到一點——鳴蛇目露愉悅享受祭品的同時,這道降臨的意識也越發趨近完全蘇醒。

  許游不知道果真如此會有什么恐怖的后果;

  他只知道,那座祭壇,該毀!

  用盡一切辦法,拼盡最后一絲力氣;

  去毀了祭壇!

  既然自己做好了決定;

  哪怕因此而死,哪怕飛蛾撲火;

  亦無怨無悔。

  許游心無旁騖迅疾如風,不消片刻便來到了祭壇前方,抬起頭,面具下的神色再無失措,眼神亦沒有閃躲;

  許游眼睛微瞇,鍛脈境的修為瘋狂爆發,蕩起氣流散播開去。

  卻見;

  祭壇表面擁簇鉆出的十萬余道黑光密集如發絲,騰在空中抖動不停,綿延滋生了不知多長距離,蛇信般的尾端已經飛出了視線盡頭;

  帶著迫不及待的貪婪,飛向悲切哭喊的十萬余魂魄。

  幽森詭異的祭壇,纏繞著濃郁的邪惡氣息,更有莫名吸引之力,此間所吸引,是洛陽之悲。

  三個筑基修士盤坐祭壇頂端閉目掐訣,許游的到來,讓他們睜開了眼齊齊低頭看去。

  金丹修士陳三秋雙手推轉不停,亦于此刻看向許游。

  感知到許游境界,預感到他要做什么事,身纏道道黑光的陳三秋嘴角勾起冷笑,揶揄道:

  “鍛脈境?小娃娃,你想做什么?”

  那三個筑基修士先后冷哼,神色不善盯著許游。

  見到他們如此,許游目露奇異,思緒在腦海電閃。

  他通過這四人的古怪態度,捕捉到了一個極有可能的事實——他們現在,也許動不了!

  換位思考,若是自己的話,早該在剛剛發現有人接近就直接雷霆出擊了,而不是悠哉等待。

  ‘合理猜測,他們仍在儀式之中...這儀式進行時,限制了他們的移動范圍...

  ‘所以,陳三秋以揶揄的態度對我言說...表面上看好像渾不在意我個鍛脈修士能夠破壞什么,但表面之下的實際,是現在的他們...

  ‘沒法對我做出什么...這個可能性極大。

  ‘但此祭壇...

  ‘人力應當難以破壞,這四人一是無暇他顧,二是確實不擔心有人會對祭壇造成破壞...’

  腦海中念頭起落之際,許游抬起左手并指如劍;

  盯著祭壇,默念道:“血刀。”

  一道道血絲在毛孔中鉆出,過程中不斷糾纏,最后于手指前匯聚成一柄猩紅狹刀。

  許游再次默念,“化血為術。”

  嘩——

  體內血氣立時翻涌,從掌心汩汩流出,融入了血刀之中。

  猩紅刀鋒剎那增長變大,成了一柄丈余長三尺寬的猙獰血刃。

  許游身形亦同時瘦了近乎一半,整個人皮包骨頭。

  “斬!”一聲厲喝在風雪中響起。

  血刃高高豎起,破風聲回蕩間對著腐朽祭壇直接斬下!

  兩者眨眼就相觸,轟鳴聲隨之而起,血刃立刻炸成漫天血霧隨風追雪。

  祭壇,紋絲不動。

  見此結果,許游難免有些遺憾,劍指向后一轉,血霧在空中形成漏斗狀,向著他聚攏,被身體吸收重新化作血氣。

  這一斬并非毫發無損,體內血氣一下子少了三成;

  氣血虧損,令許游身形止不住微微搖晃。

  那祭壇頂端兩個追擊過許游的修士感知到熟悉的血法,其中一人驚訝道:“居然是你!”

  風法筑基則冷笑道:“王敬玉,你真是狗膽包天,上次讓你僥幸撿了條命,竟然還敢作死?呵呵...今日你非死不可了!”

  陳三秋目露了然,不禁嗤笑幾聲。

  他知道,孫家老祖應該已經在往此而來的路上了,不消多久,這個意圖損壞祭壇的小家伙;

  只有一個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

  對那二人言語,許游不做回應,此刻已抬起右手,五指微微勾爪。

  呲啦!!

  五色絮絲在指尖幻化,眨眼交織成一道繽紛的雷芒,帶著清正之威沖擊祭壇。

  轟隆——!

  雷芒威勢赫赫,一接觸就將祭壇表面黑光炸的劇烈搖晃,把整個祭壇轟的輕輕震動。

  隨著五彩掌心雷沖擊,祭壇有了不穩征兆,其上四人各自色變。

  神靈鳴蛇似好奇般轉過目光,隨后便又不再注意。

  因此時,五彩掌心雷已經暗去,術法之力消散。

  祭壇,重歸穩固。

  先后兩道術法,許游皆是全力以赴,一道五彩掌心雷,耗費了他體內近七成靈氣,威力比初次施展時強了極多。

  然而面對眼前的祭壇,只能引起其輕微的震動。

  那頂端的幾人松了口氣,陳三秋神色陰沉。

  此等雷術,他連聽都未曾聽過。

  好在,其中威力雖令他吃驚,但對祭壇造不成破壞。

  這也不妨礙他對許游的殺心,卻聽這陰鷙老人皮笑肉不笑道:“呵呵...老夫從來都心善,就讓你多活片刻。”

  他不再關注靈氣波動減弱大半的許游,繼續全身心投入自身破境機緣之事。

  在他的眼里,這膽大妄為的家伙已經與死人沒有不同。

  其側另外三個筑基修士,皆冷笑不止。

  此時此刻;

  洛陽西城有火鶴悠然飛行,朝祭壇而來,孫家老祖盤膝鶴背,自語道:“那個家伙究竟躲哪里去了?呵呵,你可千萬要躲好,莫讓我找到你!”

  他回望空中密布的哀哭魂魄,道:“真是華麗至極的儀式,平生僅見!”

  這時;

  狂亂抖動的密集黑光倏然飛至大霧范圍,快速分散向一道道魂魄直接卷去。

  簌簌!!

  十萬余悲鳴之魂在極短時間內全都被如蛇般的黑光纏住,伴隨森然悲涼的鬼哭,黑光立刻抖動收縮;

  茫茫魂魄不得不與之齊動,驚天幽森之氣朝著墳地滾滾而去。

  魂魄的命運,會是什么?

  幾乎無人可知,幾乎無人敢想。

  此際;

  洛陽城的人們,已然陷入了呆滯。

  董先生、丹陽子、雪衣神情皆被神性沖擊的萎靡不振,對此有心無力亦無法。

  劉老先生目露悲哀,無聲長嘆。

  范劍下意識捏拳,默不作聲。

  黃權、金有財、林奇三人頹然而坐。

  王夫人心慌不斷,王先生嘆息不止。

  光虎恐懼占心,李程跌坐甲板。

  陳留皇帝全身顫抖,皇城眾人思緒凝滯。

  蔡蕭兒怔然凝望,無聲唱誦古老歌謠:

  “在遙遠的遙遠...

  “在過去的過去...

  “至暗的夜降臨...

  “燧人火皇...為人族之靈...

  “點燃星辰之火焰...”

  如今;

  那漫漫悲魂,將要被黑暗吞噬。

  那戚戚哀魄,將要被黑暗籠罩。

  神靈,在愉悅。

  鳴蛇,在雀躍。

  茫然絕望的氣息,似至暗無光的黑夜,將洛陽遮蔽。

  在此時;

  墳地深處祭壇之前,身形搖晃的許游,回望到遮天蔽日的魂魄,被詭異黑光糾纏飛回。

  他們,在慟哭。

  這一剎,許游似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他的瞳孔驟然放大,他心中對破壞祭壇這件事的執著,重到了極致,超越了極致;

  于這瞬間,幾乎成了魔念。

  忽然;

  他感受到故鄉的氣息。

  他萎靡頹然的靈臺意識,看到了...

  一節桃樹枝。

  許游心神恍惚之際,伸手指天,口中無聲吐出一個字:

  “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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