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星隱入西方海平線,一輪清冷月自海面冉冉升起,漸至夜空懸掛,漫天星辰嵌入天幕,倒映出點點星芒于海面蕩漾;
海風從遠處吹襲,裹挾微咸與潮濕,拂入臨海城。
這片地界,終究多了幾分寂冷;
冬季,大抵寂冷。
此冷之寂,銘刻生靈之魂。
好在海風入城,到了東福酒館吹動紙窗時,卻被其內熱烈的氛圍感染;
從冷,變作了暖。
“哈哈!許先生趕巧了!你是不知道,當時那個漂亮女道士一把掐住另外一個女道士的脖子,然后那女的就變成了蜈蚣,可嚇人了!”
“喝!我就不信了!喝不過你這個趙小哥!”
“......”
吵鬧聲、飲酒聲在酒館三張長桌上沒有停歇,船工們與兩個隨船之人喝酒吃菜,爽快豪邁。
——先前因許游進入靜心殿內的節點,船工們都已經陷入昏迷,所以他們并沒有看到柳兒恐怖詭異的變化;
亦不知曉許游當時站在欄桿外,為保護他們力抗柳兒,對于這些事,知情人趙客并沒有與人提及。
所以船工們對許游的身份印象,依舊是只有名傳洛陽的琴師這一個,與之前并沒有不同。
而這些社會階級尋常的船工,聚會自然不是那般講究體面的模樣,扯著嗓子較勁,時不時吐口水罵兩句“干你娘”之類的市井行為,才是常態。
不過許游對此沒有半點反感,跟他們相處其樂融融,但罵人的話,向來禮貌的他倒從未講過。
這頓酒喝的很晚,按照李程的決定,明天醒來收拾好,就回返洛陽城。
本來經過這一出,按理來說受驚的船工們今天就想離開,但昏迷醒來,精神狀態萎靡,所以不如安睡一夜再走。
——那些可怕的女妖都已被抓,再發生危險事情的幾率不大,比如之前他們來到臨海城,就從未出現意外,所以李程的提議,眾人沒有反對。
此時;
喝完酒的船工們也沒那心思往外面跑,各自上樓休息,趙客拿著酒碗坐在長凳上,臉頰紅撲撲,身上酒味重的很。
“咕咚咕咚!”趙客再次將碗中屠蘇酒一飲而盡,滿足放下碗,趴在桌上眼神迷離。
許游在一旁雙手交握,輕笑道:“趙兄,跟你們喝酒確實爽快,明日便要分別,若有機會,我們江湖再見。”
許游已經做好計劃——既已經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并且還有詳細海圖在身,那么臨海城就不需要再呆下去;
早上等采潮船啟航,自己就轉去港口售賣船票的地方,買一張便宜船票,隨船出海向南而去。
聽到許游的話,趙客騰的直起身,使勁點頭道:“許先生,跟你們分別后,我就去闖蕩江湖,就是不知道...在江湖里還能不能再喝到這樣的酒。”
“會的。”許游笑了聲,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上二樓進入房間,掩好門扉,見李程已經睡去,便坐在木椅上,默默修行雷法。
......
一樓,醉眼朦朧的趙客站起晃晃腦袋,出了酒館在大街上漫步。
不知走了多久,趙客來到一條靠河街道,沿著河畔緩行片刻,停下腳步看向前方。
趙客看到河畔有很多人蹲坐,他們手中拿著各色紙船,其中有形狀各異的蠟燭。
人們點燃蠟燭,將紙船輕輕放下,便見水面之上,一只只玲瓏紙船,亮著溫暖的燭光,交織氤氳,隨波飄蕩漸漸遠去。
更遠處,有更多的紙船飄行,人們注視自己放下的紙船,眸子被燭火照亮,輕聲祈愿。
趙客來到一個小男孩身邊蹲下,問道:“這是在干嘛?”
那小男孩的父親在旁,所以膽子不小,并沒有被滿身酒氣的趙客給嚇到。
小男孩鼓起嘴巴,一臉神氣說:“你不知道么?這些是流水浮燈!在冬天把愿望說進燈里,到了春天,愿望就會開花!會實現!
“不騙你,可都是阿爹告訴我的呢!”
小男孩父親揉了揉他的頭發,無奈笑著。
“哦...”趙客明白過來,輕聲再問,“它們會去哪?”
小男孩皺眉想了想,肯定道:“大海!”
“大海?”趙客疑惑道。
“是啊是啊,紙船經過這條河,會到江里面,江會流入大海,紙船當然就會跟著到大海里面啦!”小男孩認認真真。
趙客微微愣住,自語道:“這樣啊...”
他望著一只只飄蕩的小船,嘴角勾起干凈的笑,心道:“他說的對,江河皆入海...”
視線隨著小男孩剛剛放下的紙船移動,注視了不短時間,趙客忽而模糊看到,在遠處河面,在小男孩那燭光紙船旁,一只點燃光亮的紙船,被人輕輕放入水面。
那處河畔,絡腮胡男子放完紙船,默默注視,嘴唇翕動,無聲說著什么。
等這流水浮燈飄蕩出目光盡頭,他扯出微笑,站起身,一雙舊布鞋踩在石板上。
走到附近人流不多的地方時,男子袖口傳出清脆女童聲音,帶著委屈意味:
“老大,本妖王餓了!”
“我也餓啊!”絡腮胡男子無奈道。
竹葉青的腦袋探出袖口,蛇信吐了吐,小聲提議道:“要不...你讓我吸血吧?”
“蛇還有吸血的?這他娘的像話嘛!”
男子翻了翻白眼,從衣襟內取出兩顆銅錢,在手指上轉了幾圈,不舍道:“我去買兩個餅,身為老大總不能讓你餓著。”
“好嘞!”小青蛇貼著他的手臂,開心笑了幾聲,旋即疑問道:
“老大,你在別的妖怪手里救我一命,到現在跟你混了快三個月了,我們從海島趕到這里,就是為了放這個紙船么?”
“哈哈,是個相當聰明丫頭啊,以后不愁嫁人的。”
絡腮胡男子笑道:“你猜的沒錯,來這里想做的事做完了,我們該離開了!”
“哪有很聰明嘛!只是大妖王的平均聰明程度,嘿嘿!我們去哪?”小青蛇被夸的不好意思。
聞言,絡腮胡男子遙望南方,平靜道:
“去該去的地方。”
“然后呢?”小青蛇隨口問道。
男子怔了瞬息,摸了一圈絡腮胡,哈哈笑道:
“做該做的事!”
男子抬頭望天;
月在東,星斗繪銀河。
轉目,由東至南;
卻有厚重烏云。
烏云,藏了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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