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給錢給錢！”
“他媽的，老子輸了一晚上，終于轉運了吧？！”
鄉下的一處黑色大棚內，卻是燈光昏黃，照亮著大棚內的幾張牌桌，桌面上是凌亂的撲克骰子，以及落著灰燼的煙頭。
在這渾濁且帶著煙味的環境中，一張張賭徒的臉疲憊卻洋溢著某種活力，眼底遍布血絲。
“王胖，趕緊給老子錢。”
而在離出口比較近的一張桌前，剛剛大呼大叫的劉海波已經是嘴角叼著香煙，一腳踩在木凳上，整個人都透露著一股近乎癲狂的混亂感。
“牛什么牛啊？不就是贏了一把大的嗎？”王胖一臉不耐煩地從錢包里拿出一疊紅紙，摔在桌面，“瞧你這窮酸樣，喊我一聲哥我再多給你兩張。”
“當真？”
剛剛還一臉桀驁的劉海波表情忽得一變。
“就兩百塊，你當我是你啊？！”王胖不屑一笑。
被這樣刺撓了一句，劉海波不惱也不氣，而是有些諂媚地喊道：“王哥，王哥，好王哥。”
“嘿嘿，你這孫子真是上道！”
暴發戶打扮的王胖嘿嘿直笑，也不食言，帶著金戒指的手指又從錢包里抽出幾張，“看你喊了三聲，多給你幾張。”
“謝謝王哥！”
劉海波雙眼更亮了，眼里的血絲隱隱有些可怖，轉而更加興奮道：“那再來，再來！”
同桌有個年歲大些的中年婦女有些看不下去，出言道：“你這輸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把輸了錢贏回來些，真就不怕又輸光？”
“王姨，你可別烏鴉嘴，”張海波絲毫不在意，“我這賭運正旺呢，馬上就要大贏特贏了！”
“呵，你上次在城北那邊輸了五十萬的時候怕不是也這樣說的，”穿著貂絨的中年婦女嗤笑道，“我可不是關心你，而是看在以前和你爸有點矯情的面子上提醒你幾句。”
“哎，那既然有矯情，王姨你要不借我點錢？”張海波嬉皮笑臉地回應，“剛好我爸媽把房子都已經抵押出去了才幫我還了錢，家里最近都過得緊巴巴的，也沒零錢給我花。”
“嘖，真是孝順，”中年婦女不氣反笑，“你爸當初怎么沒把你弄.qiang。上去。”
“他們非想要個兒子來傳宗接代，我也沒法咯。”張海波早聽慣了這黃總污言穢語，是真的不在意，“快快快，咱們繼續啊，別在這浪費時間了。”
作為典型地傳統式家庭晚來得子的寶貝疙瘩，張海波從小到大可都是被父母捧在手心的，要什么能有什么。
新鞋新衣服新手機想換就換，哪怕他家里的那姐姐都兩年沒買過新棉襖了，他也不在意，只想自己過得舒服就是。
逃學打架早戀更是一樣不落，以前還讓別的女孩早孕流了產，即便是這樣大的過錯，他也沒被父母過多苛責。
他那位向來強勢的母親甚至這樣說：
“男孩子嗎，年紀小就是容易沖動，犯點錯也正常。”
“兩個人的事，你們女孩要是沒一點問題，可能嗎？”
后頭染了賭，在這樣的沒底線的溺愛環境下長大的張海波更是一發不可收，讓家里父母擦了一次又一次的屁股后，沒多久也掏空了所有積蓄。
十賭九輸，說的可不是你十次能贏一次就能回本。
而是全看莊家要讓你贏多少，輸多少。
這根本就是一條不歸路，對沾染上它的人來說是，對賭徒的家庭更是。
積蓄過后，就是房子，車子……
一個人的賭癮，讓一個還算小康的家庭，直接變得支離破碎。
可這種東西，不是他想戒就能戒的。
就算是他那已經到了退休年紀的親爸為了幫他還賭債，一大把年紀還去工地干體力活扭了腰，也沒辦法讓他忍住想憑借兜里那幾百塊贏回全部的念頭。
“陳刀仔能用20塊錢贏了三千多萬，我為什么不能用幾百幾千贏個幾百萬？”
“真的，只要是幾百萬就行了！”
“只要贏了這些錢，把債一還，我一定戒賭！”
每一次出門前，他都是這樣想的，可每次不用五分鐘他就能把這些念頭忘得干干凈凈。
就像這個時候，桌上的半包煙下去，張海波的面色已經整個漲紅。
今天的他仿佛是財神附體一樣，從剛剛的一把翻盤到現在，輸少贏多。
贏的錢，都已經能趕上普通打工人一年的工資了。
“你小子今晚這財運可以啊，”一直往外掏錢的王胖有些心煩地扯了扯里頭毛衣的領頭。
“嘿，這運氣來了，擋也擋不住啊啊。”張海波數著手里的紅票子，只覺整個人都在天上飄。
“那要不去那邊賭桌來幾把？”
王胖不經意地露出了手上的名牌金表，“我上周就是那桌的老板玩了幾把，直接贏了它。”
“可我這錢也不太夠啊……”張海波意動，但也還剩著些理智。
“有什么不夠？”王胖嘿嘿一笑，“就你晚上這大殺四方的姿勢，去那邊不也是隨便贏？那些個可都是家里有錢的大老板，人傻錢多。”
“還是不太好吧……”張海波已經有些忍不住了，目光移向另一邊，怎么也都挪不開了。
“那就這樣，我這里拿五萬給你，你先用著，輸了之間算我的，贏了還我個本錢就是。”
“這……”
張海波還在猶豫，王胖都已經把錢塞到他手里了。
這送上門的錢，哪有放過的道理？
五分鐘后。
張海波笑呵呵地把贏來的錢分出一部分，還給了王胖。
只是之后沒多久，他這一晚上的好運似乎到了頭，眼見越贏越多，卻不知怎的一下就輸了個干凈。
“王哥，王哥，再借我點錢不，我看看能不能翻。”
“行吧，看在咱們這關系上，借你點，可這是要按手印簽字的啊？”
“好，我贏一把就還你。”
再之后。
“王哥，再借點，真就一點，我來感覺了。再來一局，我馬上就要翻了！”
“這不好吧，你這樣的話我可是要算利息了。”
“好好，我真就馬上要翻了！”
再之后。
張海波看著王胖手里一疊的欠條，遍布血絲的雙眼里只剩下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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