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三年,三月二十。
遼東經略熊廷弼在身后文武的簇擁下,臉色難看的盯著東北方向。
伴隨著震懾心神的戰鼓聲,在一望無際的盡頭,逐漸出現了黑壓壓的人影。
"建奴這是要干什么?"
遼東總兵尤世功微皺著眉頭,臉上有著凝重之色。
"可探得建奴究竟有多少人"
眼見建奴的陣仗似乎越來越大,熊廷弼的臉色不由得愈發難看。
"回經略,不曾..."
聽到熊廷弼問詢,尤世功老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去歲的時候,遼東軍雖然重創了建奴,收復了撫順,但是并未在那里駐軍。
只是沿途修復了諸多堡壘之后,便率軍撤回了沈陽城。
畢竟撫順經過戰火的摧殘,已然是一片廢墟,不再具有絲毫的戰略意義。那些斷壁殘垣絲毫不能為明軍帶來一絲安全感。
也正是因此,待到明軍撤回沈陽之后,撫順便再度被女真人占據。
明軍的崗哨也僅僅部署在沈陽城外五十里處。
聽到尤世功所言,熊廷弼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神情愈發的凝重了。
"經略,不如即刻向廣寧求援。"
另一旁的袁應泰臉上也泛起了一抹急切之色,向著身旁的熊廷弼提議。
雖然建奴還未抵達沈陽城下,但只憑著陣仗來看,便是不亞于天啟元年的那次攻勢。
這建奴,此次怕是傾盡全國之力了吧。
聽到此話,熊廷弼臉上露出了些許猶豫之色。他之前已經抽調過了廣寧的軍兵,眼下廣寧城固守尚且有些吃力,遑論支援他們呢。
"算了,倘若建奴又是虛晃一槍,轉而突襲廣寧,那事情可就大了。"
思慮了片刻,熊廷弼緩緩搖頭,拒絕了身旁袁應泰的提議。
誰也說不準此次建奴意欲何為,是真的想要一舉打下沈陽城亦或者虛晃一槍,吃掉支援沈陽的援軍?
就在城頭眾人談話間,遠處的建奴猛然調換陣型,竟然一字排開,大兵壓境。顯得極有聲勢,震人心神。
"傾盡全國之力么.."
瞧見了建奴軍中飄揚的幾色大旗,熊廷弼臉色猛地一變,聲音有些發寒的說道。
"建奴這是想干什么?餓瘋了嗎?"
袁應泰也注意到了建奴軍中豎立起的旗幟,臉上泛起了一抹驚恐的神色。
去歲建奴方才折損了整整兩個旗的人馬,這才半年不到就要興兵,大舉來犯嗎?
難道是朝鮮人給予建奴的棉甲給了老酋錯覺,令得努爾哈赤以為可以杜絕來自紅夷大炮的襲擾?
"估摸著是老酋感受到壓力了吧..."
熊廷弼緊了緊身上的大紅官袍,有些灑脫的一笑。
那老酋縱橫沙場多年,自然不是等閑之輩,他定然是已經察覺到現在的遼東局勢的天平正在向明廷傾斜,故而打算鋌而走險,率先出擊。
"倒是好大的氣魄,這是又一次壓上國運了?"
聽到熊廷弼的解釋之后,袁應泰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恍然之色。
這已經不是老酋第一次打這種傾國之戰了,昔日薩爾滸之戰,老酋便曾壓上全部國運。
那一戰倘若是明軍勝了,眼下的遼東恐怕已經不會再有建州女真的身影了。
"飛馬報予京城知曉吧。"
"看來這老酋當真是與那朝鮮國君結盟了,竟然絲毫不擔心自己的后方。"
熊廷弼雖然語氣平淡,但是聲音中卻是有著毫不掩飾的憤恨。
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一旦建奴與朝鮮結盟,那么朝廷水師的威脅便大打折扣,無法像上次那樣,長驅直入,抵達建奴腹地。
"建奴該死,朝鮮國君李琿更該死..."
建奴本就與明廷處于對立面,彼此之間有著血海深仇,這一點沒有什么好說的,可是那朝鮮則不同,兩百余年的時間里,大明一直是他們的宗主國,二十余年前還曾出兵,幫助他們趕跑日本,收復國都。
"經略,有些不對,建奴側翼,好似是韃子.."
來自滿桂的一聲驚呼,頓時令得在場的文武心情,低到了極點。
他本就是宣府人,從軍也是從宣府為起點,后來被帝師孫承宗所賞識,將其帶到了遼東。昔日在宣府的時候,他可沒少與蒙古人打交道,因此一眼便瞧出了建奴側翼那些騎兵的身份。
“呵,當真瞧得起我熊廷弼,建奴與蒙古居然一起出動了。”
短暫的沉默過后,熊廷弼的一聲輕笑,稍稍舒緩了沈陽城頭上有些凝重的氣氛。
他經略遼東多年,與這些建奴打的交道不是一次兩次了。冷靜過后,他一眼便能瞧出沈陽城外的建奴軍陣雖然看似聲勢滔天,但實則稀稀落落,極不整齊,與以往整齊森嚴的樣子大相徑庭,一瞧便知是臨時拼湊而出。
此時城外的建奴看似傾巢而出,來勢洶洶,但是給熊廷弼的壓力反而沒有天啟元年的那一次大。
"尤世功,賀世賢,整兵備戰吧。"
無論如何,終究是建奴大舉興兵,也不可太過輕松,仍需謹慎對待,以免大意失荊州。
"卑職領命。"
一聲厲呵過后,尤世功和賀世賢轉身離去。
"經略,真的不向廣寧求援嗎?"
見到四周無人,袁應泰的臉上泛起了一抹憂慮,再次向熊廷弼進言。
從眼下的形勢來看,這些建奴不像是在做戲,大有一舉拿下沈陽城的意思。
"罷了,趁著建奴還沒有圍城,傳信給洪承疇吧,令其派遣祖大壽,攜廣寧及遼陽之兵,前來援助。"
熊廷弼閉上眼,仔細思慮了片刻過后,方才有些艱難的做出了決定。
廣寧距離沈陽城五百余里,一來一往大概需要十天時間。
倘若戰事進展順利,十日之后的建奴定然也是損失慘重,筋疲力盡之態。廣寧的援軍對上這些建奴,應當是有著些許勝算的。
不說將沈陽城外的建奴與韃子全殲,起碼也能至少再留下一萬建奴。這樣下來,建奴幾年之內別想恢復元氣,無力再興刀兵。
而他也可借此時機,督練騎兵。
說起來,努爾哈赤是在賭,他熊廷弼其實也是在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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