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夜落長安 > 02 失魂
  江祭臣和司楊廷一前一后得向西市較為清凈的一處閣樓走去,門口的小廝見到江祭臣回來,笑著上前迎接:“公子不是去買顏料嗎?這么快就回來了?”說話間瞥見江祭臣身后的司楊廷,“二公子也來了,您有好些日子沒來找公子了,公子倒時常惦記二公子和老爺。”

  江祭臣只偏頭看一眼小廝,小廝笑笑,掩唇而笑,卻并不因為江祭臣的冷眼而害怕:“是是是,小的多嘴了。”

  江祭臣回過眼神,繼續向閣樓大廳走去,小廝跟上去接著說道:“公子,昨兒個陳家少爺定的畫像,說是晚間過來找您畫,您看......”

  江祭臣腳下并未停止:“推了吧,就說今兒個我身體抱恙,不接待了。”

  那小廝還想說些什么,只見江祭臣已踏門而入。司楊廷停下腳步,伸手拍了拍小廝的肩膀:“今兒個找你家公子有些公事要談,你在門口守著,今兒個這生意怕是做不成了。”

  小廝笑笑,對司楊廷作揖,不解道:“二公子這話小人聽不太明白,您找我家公子能有什么公事?自己兄弟......”

  司楊廷大笑出聲:“我哥倒是把你慣養得不像話,你說話的口氣倒不像是個小廝,趕明兒得空,給我哥瞅個媳婦兒才是正事。”

  小廝躬身唯唯諾諾得笑著后退一步:“公子的大事,我可說不上話去。”

  司楊廷見江祭臣完全沒有理會兩人說話,已經獨自向閣樓高出走出,便拍了拍小廝的肩膀:“關門吧。”

  小廝雖有不解,仍上前關了這間以替人畫像為生計的作坊。牌匾上寫著“藏花閣”,字跡大氣有力,是江祭臣親手所寫,之所以叫藏花閣,是因為在江祭臣的心中,總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么與花有關的過往。

  這間作坊雖稱為作坊,卻并不小,兩層樓高,室內裝飾清雅安靜,以白素為主,室內懸掛著幾許畫像,都只是有身體,卻不見面部,江祭臣沿著樓梯向上走去,他聽得見方才司楊廷與小廝的對話,因常年與司楊廷一起辦案,習慣了他這種態度,想來今兒個又有什么難破的案子找上自己,方才人多,原就是擾了他采買顏料的興致,便跟著司楊廷一同回來。

  當司楊廷走上樓的時候,見江祭臣已經倚窗而坐,抬手拿起一支畫筆,隨手轉動著,隨性自然。

  “說吧,什么案子難著你了?”江祭臣不回頭,只看向遠處的人潮涌動。

  江祭臣擁有一雙鳳眼,面無表情的時候透著一股嫵媚,他是在五歲的時候被司楊廷的父親,當時的吏部侍郎司明宇帶回家的,據說司明宇第一次見到江祭臣的時候,見這孩子眉清目秀,即使衣著臟亂,卻難掩身上一股特別的氣質,剛開始,司楊廷很討厭這個哥哥,只因江祭臣太過聰明,凡事看過兩遍便什么都會了,相反司楊廷,暗中與江祭臣較勁,卻怎么都比不過他,于是,司楊廷便常常以打趣江祭臣為樂,兩人小時候,司楊廷常常跟江祭臣打趣兒稱,將來江祭臣很難找到媳婦兒,怕是新媳婦兒見了自家男人長得太美,懷疑不是個正常人。江祭臣從不搭理司楊廷的打趣兒,任由他隨便說去。

  司楊廷從江祭臣那雙鳳眼回過神來,搖了搖頭,干咳一聲:“你可聽說昨晚東市出了一則怪事?”

  江祭臣轉過臉來,無語得盯著司楊廷:“你知道,我向來對別人的事不感興趣,若是尋著案子來的,就快些說,若是別個,就趕緊從我眼前消失,擾了我的清凈。”

  司楊廷搖搖頭繼續說道:“那家便是從巴蜀之地遠道而來,準備參加殿試的張員外家。”

  “那又如何?”江祭臣的眉峰已經皺起,他知道司楊廷的性子,明明兩句話能說清的事兒,非要用十句話去說,但習慣了,卻也能耐下性子。

  “我一早奉命帶人去查看,那家書童說他家公子被鬼魂兒帶走了。”司楊廷說話間也透著不信。

  江祭臣冷笑一聲,低下眉眼,烏黑的頭發從肩頭滑下來,落在白色的面具上,像是一抹點綴般好看,修長的手指握著纖細的筆:“說結果。”

  司楊廷湊近江祭臣:“誰都沒當真,但是那書童已經嚇得沒了半條命去,說是昨夜三更,他家公子被迷了心竅,一個人走進了一座無人扛抬的紅色轎子,消失在夜色中,就再也沒有回來。”

  江祭臣身體向后一靠,將手中的畫筆放在筆山上,重重得嘆口氣,明顯耐著性子:“這種奇奇怪怪的話不值一信,你去查到什么眉目了?”

  司楊廷始終看著江祭臣,他再次將身體向前一探:“你可曾給那張家公子做過畫?你可曾認得他?”

  江祭臣奇怪,往常司楊廷有什么破不了的案子來找自己,都會將自己已經整理好的線索一條一條得列給自己看,雖說司楊廷看上去是個大老粗,其實是個很細致很理性的人,而今天,司楊廷卻句句沒了邏輯。

  “我?”江祭臣轉念一想,“我不認識他,更別提作畫。”

  “那就怪了。”司楊廷終于將身體收了回來,滿眼疑惑,“我也覺得這事兒本不該與你有關,但是......證物在......”

  江祭臣一絲輕笑:“證物?聽你這意思,這起失蹤案倒是與我有關?”

  “我剛說了,今兒個是我私下來找你,就是想先問個究竟,想辦法幫你把這事兒圓過去,要是真查起來,趕明兒有了別的證據,你這邊也不好交代了。”司楊廷一臉焦躁。

  “到底什么證據?”

  “那張家公子昨夜消失的地方,發現了你為他做的畫,按說著不該算是證據,但你現在成了唯一的嫌疑人。”司楊廷說話間伸手撓了撓頭,焦躁得模樣,“所以我想先來問問你,是否給他做過畫,是否認得他。”

  江祭臣瞇著眼思索片刻:“何以見得是我做的畫?”

  司楊廷輕握著拳頭:“那畫的落款上有你常用的標志。”說著,伸手指向墻面一張沒有畫臉的女性畫像,身材嬌柔,只那沒有臉,看上去有幾分滲人,畫像的落款處,是一朵鮮紅色的彼岸花。

  “畫上有這彼岸花?”江祭臣的臉色頓時驚住,這是他所沒有想到過的事,畢竟這彼岸花并非尋常之物,他之所以一直用這彼岸花做落款,而沒有注自己的名字,就是因為這彼岸花常出現在自己的夢里,與那看不清臉的女子一起,久而久之,他便習慣了畫沒有面容的女子,且落版定為一株彼岸花。

  只見司楊廷重重點了點頭:“你再仔細想想,可曾認得那張家公子?你跟我多說些,回頭我才好幫你圓了說法,否則一旦查起來,你知道,我是幫理不幫親的。”

  江祭臣微怒起身:“你不信我?”

  司楊廷站起身,走近江祭臣:“說到底,雖然我們并非一母同胞,但畢竟一起長大,我沒喚過你大哥,但在我心里,我一樣敬重你為大哥,我怎會不信你?”

  江祭臣沒空與司楊廷溝通感情,他腦海中搜索著關于張家公子的線索,但卻是毫無關聯。

  司楊廷抬腳走到江祭臣面前:“若真的沒有印象,且你并未給他做過畫的話,這事兒便是有蹊蹺,其實來找你之前,我就覺得這事兒怪的很,誰會在三更半夜身上還揣著自己的畫像呢?再者說,若真是你干的,你又怎會在綁架他的時候還帶著你為他做的畫呢?這愛好也太奇特了。”

  江祭臣見司楊廷說話越來越沒邊兒,知道司楊廷在對自己與這件事有關的可能性上,已經放下心來,他不自覺得輕輕一笑,再轉過頭去看向西市深處,心卻有些亂,是誰做的?意欲何為?雖說這手段低劣到愚蠢,但不免饒人心神。

  “要不要跟我去張員外家中看看?”司楊廷突然說道。

  江祭臣只輕聲說道:“既然與我無關,便沒什么可看的,要真去了,或許反而中了對方的詭計。”

  司楊廷點點頭:“說的也是,”起身放心得笑著:“今兒個是我多心了,先走了,在沒有其他證據的情況下,我保證你這藏花閣一點兒都沒有,不管是你這作坊還是你這人。”

  江祭臣對司楊廷點點頭,輕“嗯”一聲,陽光斜射過來,映照在他的側臉上,劃出好看的弧線。

  “那我先回大理寺了,有事兒你隨時來大理寺找我。”司楊廷不待江祭臣回話,轉身噔噔噔得下樓去。

  江祭臣這才回過頭來,聽見司楊廷在樓下跟小廝說著什么,語氣明顯開朗了許多,他的心情卻有些沉重,到底是誰做了這一切,目的何在?他的手,下意識得撫摸著腰間的彼岸花狀玉佩,玉佩閃著血紅色的光,暈染開來,煞是好看。

  深夜,月光如姣,有烏鴉群飛而過,長安東市一處屋頂,一襲白衣高高站著,迎風而立,衣擺隨風而飄,黑色的長發跟著隨風飛舞,映著月色,顯得清冷,近看,只見江祭臣面容宛若冰霜,冷冷得盯著對面張員外家的府邸,江祭臣微微瞇著眼,似在思索著什么,隨后查看四周環境。

  東市本就荒涼些,雖說也有熱鬧之時,但因為大多時候,這里所住均為遷徙而來的人,故本地人卻是不常前來,只是會在東市附近有些家常用物售賣罷了,不若西市,以從遠處而來的精致奢侈物件為主,所謂“買東西”的說法,便由此而來,原是指在長安東市與西市購物的說法,如今就這樣流傳下來。

  這長安城,早就已經把人分得開了,和平共處,卻如何能真正的相互包容?就像江祭臣和司楊廷的關系,他心中清楚,司楊廷對自己的感情是真,他也時常照顧司楊廷,但心中那份生分,終歸還是抹不去的,所以,自十八歲開始,他便離開了司家府邸,他倒不是冷血無情,只是不愿給養父和弟弟添麻煩,因為他總覺得,自己的身世背后,有個未能解開的謎題,如果一直呆在家中,恐會給司家帶來災禍,他卻是悲觀慣了的,從不覺得好事會落在自己身上,除非......江祭臣笑笑,哪有這種除非......

  江祭臣再抬眼,看向張員外家的府邸,大門緊閉,門內的燈都黑了,只有別院西廂房的燈亮著,窗戶隨風忽閃著,一個弱小的人影突然出現在院中,看不真切。

  江祭臣眼神一收,輕輕一躍,更靠近張員外家去,隨后,他沿著房梁快走兩步,飛身到西廂房別院的房頂,只見那院中人正默默地走著,宛若失了魂兒的模樣,眼神呆滯,一路走回那別院西廂房去,剛一進去,便坐定在桌前,拿起桌上的書,就這樣呆呆地坐在原地。

  江祭臣覺得奇怪,什么人能如此輕易得深夜進入張家別院,按說,那該是張家小公子的書房,而那人,坐在桌前目光呆滯的人,莫不是......江祭臣剛想到此處,聽到張家小廝的聲音響起:“什么人在哪兒!”

  江祭臣心思一收,轉頭看到院中幾名小廝正看向自己的方向,他匆忙轉頭,從房頂跳下去,消失在夜幕中。

  江祭臣剛剛消失的房頂后頭,一個男性的身影顯露出來,那人擁有一雙猩紅的眼,隨后站起身來,張開了他布滿黑色羽毛的翅膀,剎那間,猶如一只大鳥,威嚴而令人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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