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一劍吞鴻 > 389章 庭燎晣晣,庭燎有輝
  京畿長安,千宮萬殿,瓊樓玉宇,極盡輝煌。

  如果說京畿長安是泰山,東宮作為太子府邸,其奢華之盛、占地之廣,令人瞠目。

  在東宮,政事堂、書房、寢宮、演武場等場所應有盡有,能容下兩輛四輪馬車行駛的寬敞過道,種滿了碧翠高柳,各自在一個片區,寬敞的令人覺得空曠,相比之下,反倒是劉淮今夜會晤群臣的偏殿,更為溫馨緊湊一些。

  正是因為東宮寬大,當刺客來襲時,桓溫和王彪之花了許久時間方才尋得救兵來到。

  不過,也正因如此,今夜的刺殺,才沒有惹起滿城喧囂。

  所以,這件事情,隨著三只蒼黑大鳥的展翅離去,便算到此為止了。

  ......

  廳內眾人抬頭仰望,點點繁星在目,柔和的月光從屋頂碩大的破窟窿中傾灑而出,呼嘯遠去的三只蒼黑大鳥,在他們眼中越來越小,卻在他們心中留下了沉重的陰影。

  廳中安靜的落針可聞,所有人都沉默了!

  堂堂一國儲君的府邸,被刺客躲過了天子的長水衛、躲過了東宮的層層盤查,最后如入無人之境地闖了進來,還差一點殺掉了當朝太子,細細想來,這是一件多么恐怖且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事情。

  冉閔見眾人情緒不高,為了激勵士氣,他佯裝怒極,隨手抄過一名士兵的木弓,仰天瞄準,咬牙用勁,木弓拉滿了弦,一箭射出,雖未射中三鳥,卻在半空中劃出了一道燦若流星般的美麗弧線。

  而后,冉閔緊緊握著弓柄,將其高高舉起,豪氣干云地說道,“殿下,刺客者,無可奈何之境而用之矣,不管派刺客來的是誰,對方必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無計可施啦!請殿下寬心,千山縱有萬獸,臣愿為陛下射而殺之!”

  此舉大大激勵了屋內士兵的士氣,場面先是一靜,隨后滿屋歡呼之聲雀躍、殿下萬歲之聲此起彼伏。

  劉淮可不是自小宵衣旰食、備嘗艱辛的主兒,打小錦衣玉食的他,著實被方才的驚險刺殺所驚嚇,久久不能自拔。

  直到他聽到山呼海嘯辦的尊仰之聲,才終于從驚懼之中還過魂來,心下先自寬了三分,重新威風凜凜了起來。

  他面色回復嚴肅,正要發表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講,可見到荀若騰和程虢昏倒在其身邊,劉淮悲喜交加的心情,頓時充斥了他的心頭。

  但見劉淮趕忙跑到荀若騰身前,嘴一咧,便哭了起來,少年太子一邊哭,一邊口中念念有詞,道,“師傅師傅,您可不要有事啊!您若有個三長兩短,淮兒可是要悔恨終生的呀。”

  事實證明,在這個剛剛轉危為安的當口,樸實無華的安撫,遠遠要比慷慨激昂的陳詞,更能夠收買人心,劉淮的無心之舉,卻讓在場諸人十分感動。

  他們人皆感嘆‘劉淮乃是仁德忠孝之人’,紛紛表示,將來天下有此仁德之君,定會萬國來朝、百姓安康。

  在桓溫的調度下,士兵們將氣息孱弱的程虢和荀若騰送去療傷,下人們收拾完狼藉的大殿后,劉淮與冉閔、桓溫、王彪之重新開始議事,只不過,場中多了個蘭姨,她素來是劉淮的‘帶刀侍衛’,今夜驟現刺客,她必須在劉淮身側護衛周全。

  “殿下!”

  桓溫口唇輕輕動了一下,將眾人的注意力集中起來,見他率先說道,“方才,臣見刺客逃跑之路,應是直接奔北而去,粗略判斷,想必此三人應是北面派來的人。”

  劉淮并不是傻子,他聽到‘北面’二字,迅速反應過來,驚訝地道,“師傅,您是說,今夜刺客,是北方秦國那幫蠻子派來的?”

  不等桓溫說話,蘭姨朱唇輕啟,無比溫柔地對劉淮道,“殿下,照膽劍乃是大秦江湖門派夜不寒的陣門之寶,當前持有者,乃是夜不寒的二當家,天動境的韓彤山。不過......。”

  劉淮見蘭姨欲言又止且一臉猶疑的模樣,心中急煞萬分,他悵然一嘆,趕忙說道,“蘭姨,此事關系到侄兒的性命,您若有話,當說無妨啦。”

  蘭姨氣吐如蘭,溫柔地定睛看著劉淮,分析道,“韓彤山乃當世絕頂劍客,論劍術,可排進天下前十。按照常理,以韓彤山的境界和劍法,就算你蘭姨我和在場諸人同心協力,也不一定能在他手里撐過二十招,可今日他居然和荀中郎前半場打了個平分秋色,最后居然無功而返,豈不讓人起疑?”

  蘭姨解釋完這些,在場諸人心中都有了桿秤。

  劉淮似有所想,有似有不明,他看向桓溫,疑惑問道,“師傅,按照蘭姨所說,縱使刺客是韓彤山,那也不能證明韓彤山是大秦皇室派來的呀?”

  桓溫哈哈大笑,耐心為劉淮解釋道,“殿下,大秦江湖,與我大漢江湖迥然不同,大漢江湖講究個百家爭鳴,而大秦江湖,歷來是尊大秦頭狼為盟主,由盟主號令群英,大秦天下無敢不從者。雖說大秦江湖少了些江湖人的熱血與骨氣,可大秦的江湖卻出奇地團結,這股力量幫助苻毅掃平內患、誅殺外敵,號令天下!”

  劉淮呼吸忽然沉重,“既然韓彤山敢出現在這兒,那背后的黑手是誰,也就不必再說了。”

  桓溫呵呵冷笑,“蠻秦的天子苻毅,多年以來始終與陛下暗中憋勁,不管是從哪個領域,都想與我大秦爭鋒。試問,有什么能比一顆敵國太子的人頭,更具有震懾力呢?”

  王彪之直來直去,低頭皺眉道,“桓兄,此時恐怕沒有那么簡單。”

  桓溫挑眉問道,“哦?王兄,此話何來啊?”

  王彪之認真地道,“首先,韓彤山乃天下十大用劍高手之一,方才屋內之人,沒有是他三回合之敵者,可他卻偏偏拖延了將近半個時辰,足見韓彤山對刺殺之事,未盡全力。其次,即便韓彤山想玩貓捉老鼠的游戲,可到最后關頭,這只貓為什么放棄了已經無力抵抗的老鼠呢?這兩個問題,值得深思啊!”

  素來嚴肅的蘭姨聽到此,忽然輕輕一笑,“王大人,您是說,殿下是老鼠?”

  王彪之驟然回神,對劉淮拜道,“殿下恕罪。”

  劉淮搖了搖頭,示意王彪之繼續說下去。

  可還未等王彪之開口,桓溫搶先笑道,“居高位者,皆是怕死之人,這句話,王兄可曾聽過?”

  桓溫看著王彪之,對王彪之輕輕一笑,道,“想必你方才也看到了,如果韓彤山向太子遞上一劍,那么,他也會被蘭姐刺死。所以,正是因為韓彤山是當時一流劍客,方才他才會選擇全身而退。”

  說到此,桓溫不禁慨然一嘆,“他這種人,要追求的東西,太高!他不甘心死在這里。”

  坐在主位上的劉淮可沒有關心韓彤山為何刺殺失敗或是失手,他聽完桓溫一番說辭,勃然大怒,剛剛收拾好的桌案,被其一手掀翻,隨后咬牙切齒地怒道,“大秦欺我太甚,此仇不報,我劉淮誓不為人。”

  冉閔見縫插針,立刻說道,“陛下,當此之時,最好的報復,便是說動陛下出兵高句麗,討欺汝之寇,敲山震虎,給苻毅老兒一點厲害嘗嘗。到時候將軍奏凱歌,既揚了國威,也算圓了殿下的功名啊!”

  還未等劉淮應答,王彪之皺著眉頭,起身說道,“殿下,當務之急,還是要弄清情況,此一番刺殺突如其來卻又如同兒戲,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咱們還是仔細探查一番為妙,以免中了圈套,做了人家的棋子啊!”

  冉閔迅速說道,“殿下,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啊!”

  屋內落針可聞,一縷陽光在外徘徊,即將閃入殿內。

  “哎呦我說老王啊!”

  就在劉淮思索之際,冉閔拉著個大臉,對王彪之說道,“韓彤山失手的原因,方才老桓已經說的很明了,這姓韓的就是惜命、怕死,既想活著,又想刺殺成功,呸,天下間的餡餅,還都能讓他撿了?”

  王彪之正要開口駁斥,卻欲言又止。雖然自己察覺到了韓彤山刺殺一事的蹊蹺,可方才是自己主張撿個軟柿子捏捏的,此刻反對,豈不是打了自己的臉?況且,東境五軍英豪遍地,攻打一個高句麗,任你陰謀陽謀,也自不會有什么危險,如此一來,何樂而不為呢?

  想到這兒,王彪之那張仗義執言的嘴,緊緊地閉上了,他也沒有再仗義執言。

  屋內短暫安靜,桓溫、冉閔意見一致,蘭姨、王彪之靜默不語。

  決斷的權利,再一次交到了劉淮手中。

  見劉淮猶猶豫豫,冉閔雙目一瞪,拱手道,“殿下,天下正經滄桑巨變,當此大爭之世,正是殿下揮斥方遒、大建功勛之時。若殿下號令五軍,一戰定東境,挾其方興之勢助陛下輔政順民,成就不世功業,再造乾坤,可名垂青史也!”

  “殿下!人生在世,最忌諱一個‘等’字,這一等,便白了少年頭啊!”

  冉閔聯想到自己這么多年的郁郁不得志,說道動情處,跪在殿中,誠懇說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切莫猶豫啊陛下,免得到最后,蘭舟催白發,空留少年遺恨!”

  這下子,誰都說話了,王彪之、桓溫是忠臣,但可不是錚臣,冉閔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自己如果再橫加阻攔,那可就有陰謀逆德、無知誤主的嫌疑了。

  聽完這些的劉淮,終于不再猶豫,仍未褪去稚氣的俊臉上透出了一絲堅毅,拔出佩劍,激動地向前一指,喝道,“諸位,今日擬奏,翌日奏請,奏文曰‘伐高句麗表’。”

  屋內四人離席拱手,“諾!”

  一場驚天之變,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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