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的眼神之中閃過了一絲黯然，語氣當中帶了一絲憐惜的開口說道，“而且就看他現在這個樣子，喝兩杯酒都要尿褲襠，也未必能有子孫后代……”
“如果他這一支沒有后，那便封存了燕王這個王爵吧……”
說完這句話以后，朱元璋便不再看朱標，眼神之中滿是復雜之色，他明白朱標的心思，他也知道朱標的方法是對的，當了這么多年的皇帝，他比朱標更知道帝王心思的陰沉。
但是朱元璋偏偏就有這么一個弱點，那就是對后輩兒孫的照顧，無論是庶出還是嫡出，對于一個開國皇帝而言，如此對待兒孫后代的已經實屬難得。
你可以說老朱對功臣刻薄，你可以說老朱對百官寡恩，但是你不能說老朱對兒孫不好，朱家也是堂堂皇家之中唯一一個有些許親情的存在！
老朱這種心思最大的受益者其實就是朱標，他當太子的時候，基本上那可就是大明的副皇帝，大事小情有的還上報幾句，有的就干脆自己做主，甚至當太子的時候，還率兵圍困過京城九門！
朱標永遠都記著那天晚上自家老爹的臉色，那是完完全全的驕傲，一點點都沒有摻雜其他的心思在里邊，如果當時自家老爹想多，隨手就能把自己按下去，常家參與也不好使！
而且當時的京軍大營看起來是受常茂的節制，但實際上自家老爹如果登高一呼，京軍大營十有八九都能臨陣倒戈。
只記得那天朱標匆匆忙忙的來到了御書房，只看到自家老爹在批改那些奏章，把所有皇帝用的金牌信印都給他準備好了，直說要禪位于他，這種事情朱標又怎么能忘？又怎么敢忘記？
朱標的臉上露出了笑容，語氣之中帶著安慰的開口說道，“爹，這是說啥呢，所有藩王外放，為帝國戍邊，所有的藩王都要如此，這燕王一脈自然也不例外，等過幾天這件事情提到日程上以后，兒子一定給四弟一脈找個好地方……”
朱元璋嘆了口氣，并沒有像朱標想象中的那樣高興，而是眼神十分復雜，仿佛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終卻沒開口。
這么多年，朱標都沒有在自家老爹的臉上看到過這種表情，畢竟他老人家屬于快人快語，特別是跟自己，那是想說什么就說什么，想罵就罵，想笑就笑，但這次自家老爹卻變成了這般模樣，這也讓朱標有些心疼。
“唉……”
“也是難為你了，是不是感覺當個好兒子比當個好皇帝還難？”
朱元璋忽然意味深長的開口說道。
朱標卻搖了搖頭，神情輕松的看著朱元璋，“那哪能，有這么好的爹，這么好的大明，當個好兒子，當個好皇帝都挺容易的，哈哈……”
朱元璋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笑罵著開口說道，“你小子嘴就是甜，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祭奠咱們家祖宗的時候，你可得弄的差不多，聽說這次你又準備活祭了？”
看到自家老爹能主動岔開話題，朱標也是松了口氣。
“是啊，只要這大明還有叛逆，那兒子每年就給祖宗們送點血食！這也是在告訴全天下，我大明百姓不能失去血性，我漢人苗裔不能只知道仁義，也要有鐵血之道！”
朱元璋苦笑著搖了搖頭。
“你小子，你為了讓咱大明武德充沛，把你原本的年號都給弄沒了，你爹叫洪武，你原本應該叫建文的，誰知道你打的比咱還猛，所以咱當初也就只能給你湊合起了個永樂……”
想起這件事兒，老爺子還是有點唏噓，朱標也是無奈的搖了搖頭，“什么年號都行，本來兒子就打算要廢除年號的……”
朱元璋的眼睛突然睜大，有些不可置信的開口問道，“什么，你剛才說什么，咱好像有點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
朱標也意識到自己說走嘴了，但此時已然是沒有辦法，總不能說半截話吧？總不能讓自家老爹在大年二十九的晚上胖揍自己一頓吧……
父子二人并排走在宮中的青石甬道上，朱標慢慢悠悠的開口說道，“爹，其實這件事情兒子已經想了很長時間了，但這段時間的事太多，就沒有說出來……”
朱元璋捏了捏自己的拳頭，一雙三角眼上下打量著朱標，好像在尋找哪里揍才順手。
而朱標這個時候卻開口說道。
“爹，您先聽兒子說，到時候再打也不遲，咱們大明繼承的是漢唐江山，繼承的是炎黃遺志，我大明朝并不是從無到有，而是站在祖先的肩膀上，在祖先的庇佑下，這才能驅逐韃虜，恢復中華！”
朱元璋收起了拳頭，把一雙手塞到了袖子里，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悶聲悶氣的開口說道。
“這話咱承認，但這和廢除年號有啥關系，你堂堂皇帝，連一個年號都沒有，史書怎么寫你，百姓們怎么稱呼你？總不能就稱呼你為老朱家的那第二個皇帝吧……”
朱元璋撇了撇嘴，“這稱呼可不行，成何體統啊！”
但是朱標也有他自己的理由。
“但是爹您想一想，這人生無非百年，這百姓們每隔百年都要換一個年號，每隔百年都要從頭開始，就好像咱們的朝廷始終有盡頭一般，如果咱們上起炎黃二帝，從那個時候開始算時間，后世子孫只需要一直往下順延就可以了，到萬年的時候，我大明百姓該有如何驕傲的心情？”
“這世間可能并沒有萬年之帝國，但這世間肯定有萬年之文明，我中原神州千秋萬代不絕，一定要告訴這天下百姓，咱們的老祖宗就生活在這片土地上，已經生存了如此之久，如果你們把這些土地弄丟了，那可就是大逆不道，那可就是名不正言不順！！！”
朱元璋的眼神有些深沉，定定的看著朱標，但朱標卻毫不避諱的和他老爹對視，因為這件事情是他一直想做的事情！
朱元璋嘆了口氣，“那這件事情也不能操之過急，這歷法一改可不是小事，你無論如何也要和朝中百官商量一下，這種事情可不是你皇帝金口一開就可以暢通無阻的……”
朱標點了點頭。
“爹，您放心，記得您剛剛打進應天的時候，就給全城百姓發日歷，因為當時殘元暗弱，已經好多年沒有發下準確的日歷了，百姓們耕種的時候經常誤了節氣，您這日歷一發，應天百姓立刻歸心，有了盼頭……”
朱元璋點了點頭，眼神之中閃過了一絲追憶之色，“是啊，咱記得這主意還是李善長出的，這日子可真不扛混，一轉眼，這李善長已經死了這么多年了……”
朱標忽然不知道這話該怎么往下接了，但看著自家老爹滿臉追憶的模樣，也只能繼續開口道，
“到時候這個歷法定下來以后，兒子就下令兩大工業城做一個碩大的機械萬年歷，樹立在應天皇城門口，同時這天下百姓一人頒發一本，就是要告訴他們，咱們的大明源遠流長，咱們的中原神州源遠流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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