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爺子坐在馬家的正廳上喝茶，朱標則是坐在一旁四處打量。
這旁邊的馬全那可是戰戰兢兢，他是生怕這兩位帝王看到什么不順眼的，整個人好像寒風之中的野坤，時不時就要縮縮脖子，搞不好都要打個鳴了……
這沒多時，馬全的媳婦兒也來了，這個時候她可不敢坐這個小轎子，讓兩個仆人抬著了，這是穿上了自己最隆重的衣服，緩步走到了兩位帝王面前，雖然她極力控制，但是朱元璋還是一眼看出了這馬家夫人的腿有毛病。
朱標詢問似的，看了自家老爹一眼，朱元璋則是微微點了點頭。
在這個年月皇帝家中選正妃，那可是有極大講究的，身上多一條疤，多一個痣，都有可能落選，這馬家丫頭從小雖然有些名聲，就是老爺子看中了，自然也不必選擇那般苛刻，但是這親生母親竟然是個瘸子，這種事情說出去也不好聽。
但是老人家顯然不在乎這些事情，在他看來娶妻娶賢，娶的是馬丫頭那個人，跟她娘有什么關系？再說了，她娘只是腿腳不方便而已，又不是名聲有問題。
“臣妾參見太上皇……參見陛下……”
老爺子笑瞇瞇的沒吱聲，朱標則是滿臉笑意的開口說道，“行啊！不必多禮……”
這馬全的媳婦兒在這里禮數周備以后，便十分懂事兒的告退，說是要幫著女兒去忙活忙活，這出了這正廳的大門以后，也不在乎什么形象，這平日里輕輕一動便疼的雙腿，這個時候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氣。
“快快快，把家中的好吃食都拿出來！”
“宰一頭羊，再去魚市買上一些海貨！”
“各種酒一樣準備一些，黃酒要熱的，白酒要溫的，葡萄酒要涼的……”
這馬姑娘也有些詫異的看了過來，看到自家老娘如此重視，心中也是有些打鼓，湊了過來一把扶住了自家老娘的手臂，壓低了聲音開口說道。
“娘，這兩位究竟是什么人啊，我怎么看爹對他們好像很客氣的樣子，難道他們是咱們大明帝國的王爺？沒聽說過那么大歲數的王爺啊……”
馬姑娘的眼神之中光芒閃爍，忽然流露出了一絲極其詫異的目光，馬氏則是一把拽住了自家女兒的手臂。
“好女兒，我的好女兒，你想的沒錯，但是千萬不要說出來，好好的做這一餐飯，這一餐飯娘幫不了你，只能靠你自己來……”
這馬氏的語調之中帶著三分哽咽，馬姑娘則是一下子全明白了，一下子就紅了一眼圈。
“娘，那后宮佳麗三千，女兒入了宮之后，就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見到您了……您在家……”
這話還沒有說完，馬姑娘的嘴就被她娘一把捂住。
“唉喲，我的小祖宗，你瞎說什么呢，不是讓你進宮……啊，不對……是讓你進宮……”
馬姑就摸了摸自己粗粗的大辮子，有些僵硬的回過頭看向老娘，她老娘則是重重的點了點頭，手指隱晦的朝東方指了指。
馬姑娘頓時張大了嘴巴，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入東宮，聽說那太子殿下還沒有娶妻，那自己嫁過去不就成太子正妃了嗎？
馬氏眼圈通紅的連連點頭，而馬姑娘則是很快的冷靜了下來，“娘，女兒知道了，您什么都不用管，讓女兒自己來吧……”
這馬姑娘也是個心里有主意的，說完這話以后很快調整好了情緒，快步走向小廚房。
這廚房里正準備著大魚大肉，各種奢華的食材應有盡有，對于這個小小的府邸來說，簡直就是窮奢極欲，這家中做飯的老仆人，一個勁兒的唉聲嘆氣。
“姑娘啊，這玩意兒老奴幫不了您了，這么大的海魚大蝦，老奴別說是吃過，見都沒見過，想都不敢想，這可真的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馬姑娘看了看這廚房灶臺上一系列奢華物件，微微搖了搖頭。
“李媽媽！把這些東西都退回去，咱們家是什么門庭，也配吃這些好東西？平日里吃什么就拿出什么！”
那老仆人一下子就有點懵了，站起身來雙手都有些微微顫抖。
“姑娘啊，這事可不敢瞎說，夫人打開了嫁妝箱子，足足拿出了十個金元寶才換回來這些東西，這退回去的話也拿不回來那么多錢了，這事后夫人要是追究起來，老奴可不扛打……”
那仆人嚇得不行，那馬姑娘還是依然堅定的搖了搖頭，“抓緊送出去，能換回多少錢就換回多少錢，那可是我娘的嫁妝，怎么可能隨便動用！”
仆人們沒辦法，只能照做，這小廚房之中瞬間就變得冷清不少，只剩下了一頭肥羊，一個家中健婦正拿著尖刀給它開膛破肚。
馬姑娘也是松了口氣，“這才像是咱家的廚房嘛……”
“這昨天預備著做什么吃食來著，蒸五個土豆，蒸熟了之后做成土豆泥，上邊再澆點肉鹵子……”
“那兩片羊排清燉，中間的羊蝎子做成火鍋，四只羊腿都烤了，羊內臟熬成湯……這兒還有點青菜……”
這馬姑娘倒是手腳麻利，一看就是常干活的，不像是那些要刻意表現的大家閨秀，看到個菜進油鍋都得嚇得連連后退。
那坑坑洼洼的土豆在她手里就好像花蝴蝶一樣，一會兒就變得白白胖胖，極其熟練的拉風匣添柴，整個廚房之中瞬間也變得燥熱起來，晶瑩的汗滴從馬姑娘的額頭上滴落，小丫頭也不在乎，伸手用衣袖擦了擦。
可是她沒有注意到的是，一個身材矮小面白無須的身影，正躲在她的廚房窗戶外，把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全都仔仔細細的寫在了自己的小本子上。
足足過了小半個時辰，這廚房之中的水氣越來越重，馬姑娘也是一下子就推開了窗戶，猛然間看到一個黑影消失不見，還以為是一只野貓，笑瞇瞇的從鍋里挑出一塊熟肉放在窗戶口，喵喵的叫了好幾聲，也沒見野貓來吃東西，只能失望的把那塊肉扔到了自己嘴里……
可就在這個時候，正廳當中像根柱子一樣的曹軍門卻忽然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則把一個小本子交到了朱元璋的手中。
這兩位帝王看什么馬全哪里敢過問，只能坐在那里低眉順眼。
朱元璋越看臉上的笑容越重，隨手遞給了自家大兒子，朱標看了以后也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還真不錯……”
“對啊，咱的眼光能差嗎……”
父子二人相視一笑，把旁邊的馬全看得滿頭霧水。
“爹……兩位大人……”
“飯好了去吃飯吧……”
清脆的聲音，再加上明亮的眼睛，馬姑娘從旁邊的小側門來到了這中廳，一雙濕漉漉的手掌在圍裙上擦了擦，眉眼之間都是滿含著笑意。
老爺子站起身，旁邊的朱標趕緊跟著。
“行，吃飯，咱也嘗嘗你閨女的手藝……”
此時的馬全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只會一個勁兒的傻笑。
一張松木八仙桌上擺了一些吃食，中間是一盆湯水奶白的羊排，一聞里面就是放了胡椒，里邊還飄了點羊腸子，浮頭上還撒了點香菜。一看就是下了功夫。
盤子里還切了點烤羊腿肉，銅鍋子里還放著點羊蝎子，幾個炒青菜，還有一個土豆泥澆肉鹵子。
“滿上，今天喝點兒……一會兒再賭兩把……”
老爺子拿起酒杯，臉上竟然還帶著幾絲壞笑。
馬全點了點頭，這一系列的幸福，已經把他沖的有點迷迷糊糊，下意識的開口說道，
“行，喝酒行，賭錢不行，幾把骰子下去，這家當都是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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