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周圍的人全都眼淚含眼圈。
很多老主顧默默的放下銅錢，銀錢，抹著眼淚往家走，說順口溜的兩位也是眼淚止不住的往下落，很快就泣不成聲。
朱元璋嘆了口氣，從懷里掏出了一塊金幣，輕輕的放在了他們的銅鑼里，一把拽住朱標的手臂，頭也不回的走了，只剩下兩個人在深秋的寒風中磕頭作揖了很長時間。
這個時候的藝人還是有藝德的，給錢的就是大爺，拿著主顧的錢，還得和主顧裝犢子，這種事情這個年月的藝人干不出來。
“你好好看看……”
朱元璋的聲音開始變得平靜。
朱標也沉重的點了點頭，父子二人在偌大的工業城里來回轉圈，看到了很多人間疾苦，也看到了很多的人生百態。
在往日兩大工業城的繁華之下，竟然隱藏了這么多陰暗的事情。
“大爺……大爺進來玩兒唄？”
“可便宜了，一小袋大米就陪你一晚上……”
一個腦袋上扎著大辮子，衣著樸素的女子忽然攔在了朱元璋身前，朱元璋趕緊抬手，他這是示意暗處保護的那些人不要沖出來。
確定周圍的人沒有沖動以后，老人家這才和顏悅色的開口問道。
“咱看你不像個風塵女子，怎么還做上了暗門子？干這一行的女子，到最后哪個不是滿身毒瘡，找個好人嫁了也比這強啊……”
那小姑娘看起來有些怯懦，默默的往后倒退了一步，站在那里也沒有說話。
朱元璋的眼神之中閃過了一絲殺氣，伸手從懷里摸出了一把烏沉沉的手槍，
“怎么！！是有人逼你！？來來來！丫頭！你站在咱身后，咱今天就把逼你的人全都給崩了！”
這個時候兩大工業城遭逢大變，如果有人趁機在這個時候逼良為娼，老人家可不介意掄起大刀砍下個幾千幾百個腦袋！
可就在這個時候，門后邊忽然響起了一道女聲。
“哎喲，這位大爺，您可別嚇唬我們孩子了，沒人逼，哪有人敢逼我們呀，我們就算是做起了皮肉買賣，也是帝國子民啊……”
朱元璋一聽里邊是個女人在說話，槍口微微往下垂，“出來說話，別弄得藏頭露尾的，小心咱一槍打爆你的腦袋！！”
門后響起了吱吱喳喳的聲音，不一會兒的功夫，一個拄著拐有些跛腳的女人走了出來。
“我說大爺，別這么大的火氣，如果有火氣的話，就讓我家孩子陪你兒子！我雖然老點，但是陪陪你總可以吧……”
朱元璋的臉上閃過了一絲青紫之色，“你們！你們怎么能如此自甘墮落！！”
那女人嗤笑一聲，慢慢悠悠的開口說道。
“自甘墮落？大爺這話說的好有意思，你以為我們愿意嗎，我們家中的男人都在兩大工業城做工，一個煉鐵的時候掉到了爐子里尸骨無存，另外一個試驗鋼鐵戰車的時候起了火，那蒸氣噴到了車里，直接就就把我們孩子的腦袋給噴熟了！”
“這之前兩大工業城在的時候，每月還能送點錢來，我們母女二人的日子過得還算不錯，但是現在兩大工業城都沒了，你讓我們怎么？城里可是不允許有存糧的，我們不做來往客商的皮肉買賣，你讓我們兩個吃什么喝什么？”
此時此刻朱元璋聽到這女人的話之后，竟然沒有辦法反駁，看著她一瘸一拐的雙腿，又看了看那十幾歲的女兒，他實在是說不出什么責備的話來。
那女人哈哈一笑，“我說大爺，你玩不玩！玩就進屋，不玩就算了……”
朱元璋的嘴唇動不動，“朝廷自然會有辦法解決你們的事情，你們總不能這樣糟踐自己……”
那女人忽然變得有些激動，“朝廷解決？朝廷能解決是什么？朝廷只看到了他們的錦繡江山，朝廷的官員們只看到了他們的大好前程，誰看我們這些底層的螞蟻？”
“這說不定啊，幾年以后，這兩大工業城的女人就會被全大明的人所唾棄，說我們人盡可夫，說我們臭不要臉！”
“但是他們卻不知道，這里的孤兒寡母有幾十萬，朝廷兩眼一閉不管，我們不賣肉賣什么去，北上南下嗎？那和自行了斷又有什么區別？！”
朱元璋一聽這話，一下子就紅了眼睛，旁邊的朱標也是慚愧的低下了頭。
他實在是沒有想到，自己只是把兩大工業城化整為零而已，自己原本以為這是個工業，遍地開花的好事，但是這里的百姓卻受了苦，可氣的是如果不是今天自家老爹拽著自己來這里看看，自己可能這輩子都不知道這種事情。
“呵呵……”
那女人一把撕開了自己的衣襟。
“我說大爺，沒聽說嗎，這幾天這應天城里就傳我們兩大工業城的女人不知廉恥，說我們除了賣肉，什么都不會！”
“他們可真有良心，這兩大工業城紅火的時候，他們用著我們這里燒出來的木炭，用著我們這里搓出來的煤球，用著我們這里做出來的家具，用著我們這里的拖拉機，那個時候他們怎么不說我們除了賣肉什么都不會？”
“現在一口一個工業城娼妓！”
“說我們這里的人天生就賤！？”
“呵呵！去他娘的！！！”
那女人劇烈的喘息了幾下，可就在這個時候。
“快來人啊！！”
“李木匠家都不行了！快去找郎中！！”
旁邊的小巷子里忽然發出了一聲驚叫，緊接著一個風塵仆仆的女子就往外跑，和朱元璋說話的女人也不想再說了，趕忙上前打聽。
往出跑的女人停下來喘了口粗氣，帶著哭腔的開口說道。
“李木匠想不開了，他包了頓餃子，在里面放了老鼠藥，一家人都不行了！”
這話一出，朱元璋和朱標只感覺晴天霹靂，跌跌撞撞的往里面跑了好幾步，推開門一看，小小的房屋里彌漫著一股奇怪的味道，一個缺了好幾根手指的木匠，掙扎的坐在椅子上，旁邊的女人早已經七竅流血沒了生息。
“你們，你們……”
朱元璋上前扶住了那個木匠，“你們尋什么死啊……”
那木匠看了看朱元璋，眼神之中忽然有了幾分清明，虛弱無比的開口說道。
“老哥，別浪費那個藥了，我吃的最多，救不過來的，我婆娘是個瘋癲，我又是個殘疾，這工業城沒了，我們也不知道怎么活著了……還不如一走了事……”
這李木匠一邊說一邊就閉上了眼睛，好像困倦了一樣。
但朱元璋卻有些瞳孔充血。
“別睡！！不許睡！咱命你必須活著！！”
可這次太上皇的命令并沒有挽救人命，李木匠的嘴角流出了一行黑血，整個人再無聲息。
“唉……”
朱元璋長嘆一聲。
“走吧，跟著咱去給這一家人買兩口薄皮棺材……”
“咱老了，大事兒干不了了，也就能干點這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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