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公大營。
曹炳風塵仆仆，核對身份以后，進入了中軍大帳，“末將參見魏國公！”
徐達顫顫巍巍的揮了揮手，嚇了曹炳一跳，這可是魏國公徐達，淮西勛貴中的領軍人物，怎么會落到如今這副田地？
臉色蠟黃蒼白，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不停的冒出來，眼睛下方已經漆黑，滿臉病容，整個人已經瘦脫相了，平常布滿殺氣的雙眼，如今也蒙上了一層死灰色。
“魏國公，您這是……”
曹炳向前一步，滿臉擔憂，畢竟同為淮西中人，可謂同氣連枝，如今徐家也是如日中天，這些淮西勛貴平時可能不當回事兒，但是心中也有一榮俱榮之意，他老爹景川侯曹震，就不止一次，在酒桌上吹噓過自己當年曾經跟過徐大帥。
可是徐達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示意他身旁的耿炳文說話，耿炳文拱了拱手，帶著幾分沉重的說道，“大帥這些日子喉嚨潰爛的厲害，每日只能用細竹筒喝進去一些米湯，實在是沒有力氣……”
說到這里，耿炳文也不勝唏噓，徐達剛來的時候，那可是壓著北元打，可是這兩場勝仗一過，莫名其妙就生病了，主帥重病，三軍不穩，所以就只能相持。
本來想著徐達的病很快就會好，到時候一鼓作氣打垮北元，可是這四五日已經過去了，徐達這病是越來越重了，還來了一個晴天霹靂，那就是李成桂帶領的賊軍，已經突破了鐵嶺衛防線，要與北元匯合。
全軍上下的士氣已經到了冰點，如果這個時候不打一場勝仗，就連耿炳文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曹炳從鎧甲的夾層里掏出了一個蠟封竹筒，遞給了耿炳文，耿炳文拿到手里一看，竹筒上面竟然系著一根黃帶子，馬上遞給了重病的徐達。
這一根黃帶子可不簡單，軍中密信上能用黃帶子的，普天之下也就只有朱標和朱元璋兩人而已，所以這封密信，耿炳文是不敢打開看的，只能遞給徐達。
徐達強自挺起身來，就這么簡單的一個動作，他就已經滿頭虛汗，氣喘如牛，用顫抖的手打開竹筒，里面正是朱標的作戰計劃。
徐達抬起顫顫巍巍的手，點了點耿炳文，耿炳文這才把目光放在密信上，看了一會兒，這才說道，“殿下的想法倒是沒錯的，可是那座山，任何人都知道是一個伏擊的好地方，但是無論是大明還是胡元都沒有用……”
耿炳文明顯話里有話，曹炳眼珠一轉，大大咧咧的說道，“將軍，您如實說就好，太子殿下也說過，因為二位熟知地形，這個計劃能不能用，還是要聽二位的……”
曹炳這話倒是沒有胡說，朱標在穿越之前雖然不能算得上是個軍事家，但是古今中外有名的戰役，他倒是看了不少，對于這個越級指揮的事情，他是很反感的，有很多本來可以打贏的戰爭，就是因為越級指揮，才打的稀爛。
耿炳文松了口氣，拱了拱手說道，“這片土山以前是修建長城開鑿山石的地方，一半石頭一半土，開采的時候就塌方過很多回，死了數百民工，又過了這么多年，經過風雨侵蝕以后，那座大山每天都在塌方，聲勢驚人，所以交戰雙方才都默契的沒有動那座山……”
這話還沒有說完，外面就傳來了轟隆隆的悶響，曹炳被嚇得一縮脖子，可是大帳里的所有人都習以為常。
耿炳文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已經是今天第三次了，那山里連個鳥獸都沒有，高空落下來的石頭可以砸死飛鳥，更別說野獸了……”
曹炳沉默。
當時和朱標商議的時候，他們就想到過這一點，因為這修建長城的沿途當中，這種被挖廢的山簡直太多，有這么一座也不稀奇，但是如此嚴重的，卻是少見。
耿炳文嘆了口氣，掀開中軍大帳的門簾，向遠方望去，一座土黃色的山包，正在往下掉落碎石，沉重的巨石砸在山坡上，向山腳下滾去，聲勢駭人，煙塵直沖九天…
曹炳八尺高的漢子，看到這副場景，不禁有些腿軟，這個時候他才明明白，為什么如此好的伏擊地點，交戰雙方卻能默契的將他忽略，因為這個地方根本就不是人能夠生存的！
小石頭不斷，像下雨一樣，大石頭一天四五次，比戰車還大的石頭在山坡上肆意翻滾，就算你有百萬雄兵，也要被碾成碎末。
曹炳咬了咬牙，惡狠狠的說道，“如果有敢死之士埋伏在這座土山上，能不能出其不意！”
耿炳文點了點頭，“那是一定的，這種地方誰也不會想到上面可以有人，更別說是大量的伏兵，而且通過這么多天的試探，這打仗的時候，韃子有意無意的都會把自己的后背沖向這座山，當然了，落實肯定是砸不到他們的，那群韃子離得很遠……”
曹炳明白了，深深的看了一眼灰土沖天的大山，沖徐達行了個禮，“魏國公，茲事體大，末將就先回去復命了，太子殿下的大軍應該在兩日以后到達，呂神醫，已經在趕來的路上，您保重！”
徐達的眼神中閃過了一絲欣慰，看來自家這個好女婿還沒有放棄他啊……
曹炳換了兩匹馬，帶足了糧食，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望著他們的背影，耿炳文面色凝重，恭恭敬敬的對徐達說，“徐大帥，太子殿下行軍打仗，喜出險招，這次是不會要真的打那座土山的主意吧……”
徐達張了張嘴，發出的聲音好像生銹的鐵片摩擦一樣，“太子殿下……雖然喜歡…兵行險招……但是卻知道輕重……也從來沒有輸過…”
耿炳文點了點頭，但是眼神之中還是閃過了一絲憂慮，他是一個穩扎穩打的人，要不然也守不住長城，而且穩扎穩打的人，喜歡提前算計，確保萬無一失以后才會行動，顯然朱標的計策在耿炳文心中，經不起算計。
因為實在是太險！
又過了一日，曹炳已經跑死了一匹戰馬，終于看到了太子爺大軍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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