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炳的大身板子自然是強壯無比，攤子旁邊的幾個人，被他輕松的擠到了一旁，熊掌一樣的大手，從懷里掏出了一塊龍錢，粗聲粗氣的說道，“那丫頭，給咱來幾個臭雞蛋！”
劉伶韻抹了一把頭上的細汗，麻利的從旁邊拿出了一個蘆葦編織的小袋子，里面正正好好有二十個，脆生生的說道，“客官您拿好，用好了再來……”
曹炳饒有興趣的看了看這個小女娃子，客客氣氣的接過草袋，都沒有勇氣把龍錢放到姑娘白生生的手掌上，而是輕輕的放在了攤位的木板上，鼻子輕輕的一嗅，咧開大嘴笑道，“丫頭你倒是聰明，知道用糞水腌雞蛋，這東西臭味可足……”
說的沒錯，在這個年月，雞蛋可是稀罕物，誰家沒事會有那么多臭雞蛋？補身子還吃不到，怎么可能讓那雞蛋白白的臭了，看看旁邊，賣爛菜幫子的倒是不少，可是這賣臭雞蛋，也就只有這一家了。
劉伶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啊客官，要不哪來那么多臭雞蛋，這些都是把蛋殼打碎，用糞水腌出來的，臭味肯定足……”
曹炳笑了笑，瞟了一眼旁邊有些緊張的劉老五，“是啊，是啊，估計是令尊大人提前得到了消息，你們倒是好一副做生意的腦子…”
一旁的劉老五更是緊張，自從上次的事以后，他已經從守城門的兵丁，搖身一變，成了守城門的小旗，這些個書生哪一天走哪一天出發，他肯定能提前得到消息，畢竟是要維持城門口的秩序。
得到消息以后，這劉老五就動了心思，有多方打聽一下，這全應天的讀書人，都等著今天來罵這幾個酸文人，到時候如果賣點兒臭雞蛋，肯定能掙點錢。
這劉老五這輩子也就這么一回有正事，之前抓了歹人得了賞錢，回家交給老娘，他卻總是心里癢癢，想出去聽聽曲，怎奈老娘不給錢，他就忽悠自家老娘，說女兒的鞋還破了個大窟窿，這孩子這么小，也沒去過什么好地方，給她買一雙鞋，再帶她聽聽曲……
劉老五的老娘心疼孫女，這才松開了錢袋子，不得不說，他這個當爹的也是可以了，但結果就是曲兒沒聽成，但是卻碰到了三位貴人，回來沒兩天就升了官兒，也算是因禍得福。
升官以后其他下屬送來的孝敬，他是一概都沒敢收，他自己也明白，貴人提點自己，那就肯定會關注自己，如果這個時候自己大肆收受孝敬，以后的路可就走死了，但是這老娘的病越來越嚴重，吃的藥也是越來越貴。
再加上有錢不賺，實在是心癢癢，這才想出了這個法子，畢竟這應天成里擺攤賣貨的，可不一定全都是商戶，有的農戶也會偷偷出來擺攤，那些巡街的捕快也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誰那么損啊？人家擺的好好的攤子，又沒觸犯什么王法，官老爺都沒管，他們一個巡街的上去掀了人家的攤子，如果真那么干了，脊梁骨還不得讓人家戳斷……
可是讓劉老五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擺個攤子掙點錢，又碰上了貴人，這位曹將軍他可是聽說過，那就是萬歲爺身邊的影子，他能身穿布衣親自保護的人，除了那兩位以外也就沒誰了！
劉老五的眼珠滴溜溜的亂轉，終于在人群之中發現了那道熟悉的身影，頓時這雙腿一軟，就要癱倒在地上。
曹炳也是反應迅速，直接伸出長滿黑毛的手臂一把將他撐住，“咱說五叔啊……您老不能總是這樣……爺們兒可不能腿軟……”
劉老五勉強點了點頭，本來想把手往后伸，拿出自己那桿長槍撐一撐身子，誰知道卻被曹炳一把摁住手，“五叔啊，現在可不能碰槍啊，周圍都是我們的兄弟，你這要是一碰槍，那可就不好說了……”
劉老五冷汗直流，劉伶韻也感覺出來不對，水汪汪的大眼睛求助似的看向自家老爹，又看了看攤位下邊還剩下一大半的臭雞蛋，咬咬銀牙開口說道，“爹，不行咱不賣了，反正本錢也收回來了，咱回家吧……”
劉老五小雞啄米，他可是真沒有勇氣敢在皇帝面前賣臭雞蛋，看著那位的臉，他這個心里虛的厲害。
曹炳也是無奈一笑，他們這些時常在皇帝身邊呆著的人倒也還好，但是外人看了皇帝以后，心里的那個怕，當真是不為外人道哉…
但別看老曹是個粗人，他心里可是明鏡的呢，這父女二人一看就是貴不可言，如果在這個時候提攜提攜，別說以后有什么用，那最起碼也是有個善緣啊。
當下壓低了聲音說道。
“五叔您別怕，少爺今天心情好著呢……”
劉老五木然的點了點頭，掃了一眼旁邊，明顯擁擠了很多的人群，心中暗自叫苦。
這些人有的是彪形大漢，一臉的兇殺之氣，雖然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可是這腰間一看就藏著火槍，還有一些面白無須的，那眼珠子更是滴溜溜的亂轉，自己背后的火槍更是為重點關照。
忽然劉老五有一種感覺，那就是他背的不是火槍，背的是一只被燒紅的鐵棍……
“買個臭雞蛋要這么長時間嗎？”
平和的聲音在曹炳身后響起，然后是人高馬大的曹統領，也是機靈靈的打了個冷顫。
劉老五的頭就差插地縫里去了，旁邊的女兒也是微微低著頭，水靈靈的大眼睛布滿淚花。
“怕的是個什么，你們又沒犯什么王法，這擺小攤兒的事情，全應天的百姓都在干，就算是那皇帝老子，也不能與民爭利啊……”
朱標的話輕飄飄的落在了父女二人的耳朵里。
這父女二人終于是松了口氣，緊接著又聽朱標開口說道，“自己出來做點小買賣，沒用職權掩護，沒有巧取豪奪，更沒有收受孝敬，大明的官兒如果都能像你們這樣兒，那還真是不錯……”
其實這朱標也明白，水至清則無魚，人若明察則無信徒，讓天下所有的官都是包拯是不可能的，只要是有底線，只要是沒禍害百姓，掙點錢在他的心目當中也不算什么，總是比貪污腐化要好吧……
劉老五慚愧的低下頭，雖然這貴人沒有責備他，但是他的心中也是有些不好受。
“皇……少爺……咱這也是沒辦法，家中老娘病重，女兒也到了出嫁的年歲，咱又沒啥大能耐……”
兩鬢斑白的劉老五，心中那叫一個難，就好像前些天沒正事兒的是別人一樣。
“你們嘀咕什么呢……”
“就這塊賣臭雞蛋，你們買不買，你們不買我們還買呢……”
這身后的讀書人等不及了，雖然有一眾錦衣衛的人墻隔著，但是這喊聲還是傳了過來。
朱標也來了興致，輕飄飄的一回身，就站在了姑娘的旁邊，大聲吆喝道，“來來來，一塊龍錢二十個，數量有限，先到先得……”
人群之中的毛驤差點沒嚇死，但還是開了幾道口子，放那些書生進來，一眾錦衣衛紛紛把手伸進懷里，握著火槍的手都有些出汗。
好在是沒有發生什么行刺的狗血橋段，劉伶韻攤子里的臭雞蛋，一瞬間就被搶購而空，只不過這后來買雞蛋的都是一些面白無須的小伙子，出手那叫一個大方，幾十塊龍錢砸出去，眼皮都不眨一下……
“好勒客官……咱給你拿雞蛋……”
劉伶韻喜笑顏開，彎彎的眉毛也翹了起來，看起來當真是美艷至極，清純和嫵媚融合在了一張臉上，本來不和諧的兩種東西，卻完美的被這張臉糾合在了一起。
東廠番子哪里敢讓她拿，伸手就接過曹統領手里的臭雞蛋，行了個大禮才敢退一下。
“扔啊！買來不扔留著干什么……”
朱標今天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喃喃的說了一句以后，四處頓時蛋如雨下。
可別小看這些錦衣衛，那可是妥妥的投彈手，二三十步能把手榴彈扔進筐里，扔個雞蛋那自然是手拿把掐。
隨著一個個臭雞蛋在文人的臉上炸裂，現場的歡呼聲頓時達到了一個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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