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四十歲以上的炮兵在我這里集合！”
炮兵團長的嘶吼聲，傳遍了整個半山腰炮陣！
“王老六，李二狗！”
炮兵團長雙眼通紅，筆直的站在那里，仿佛剛剛哭過的樣子…
“有！！”
兩個炮兵義無反顧的站了出來，把兩位面色青紫的勇士從炮管上松綁，恭恭敬敬的放在了一旁，而他們兩個則快速的用鐵線把自己的手臂綁在了大炮之上，炮口沖下扎穩馬步！
“來！”
一發黃澄澄的炮彈被塞進炮膛，隨著后邊的繩索重重那么一拉，頓時就是一聲震耳欲聾的炮響！
“咔嚓！！”
兩位勇士的腿傳來了清脆的骨折聲，但他們還是勉強挺起身子
“再來！！”
而這個時候，王老六，李二狗的口鼻之中已經滲出了烏黑色的血液，牙齒都咬碎了好幾顆，但還是義無反顧的大聲吼叫！仿佛已經用光了渾身力氣！
后邊填彈藥的炮兵哭著把炮彈送進炮膛，嘶吼著又是重重的一拉！！
隨著炮響，一口鮮血噴涌而出，兩位勇士好像爛泥一樣癱倒在了地上，咽氣兒之前還把自己的身子墊到了炮管下面，就怕這大炮被摔壞…
“李三侯！！”
看著倒在地上的老兄弟，炮兵團長閉上了眼睛，眼淚順著他的眼眶奔流而出，在他煙熏火燎的臉上，留下了兩道清晰的痕跡！但是他的目光依然堅定無比！
“有！！”
炮兵團長毅然向前，和李三候站在了一起，身后的炮兵副團長是國武監畢業的學生，此時卻死死地拉住了炮兵團長，“讓我上去吧團長！你還要指揮戰斗！炮兵團沒您不行！”
炮兵團長一個巴掌扇到了他的臉上，“放屁！老子今年四十九了！這輩子活的值了！你小子是天子門生，放炮的本事比咱強！怎么可能讓你去！！”
“團長！！”
副團長雙眼通紅，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執行命令！！”
“是！！！”
炮兵團長這才有了點笑模樣，拍了拍他的臉，“老子這炮兵團可就交給你了，你小子比咱有能耐！要把這炮兵團帶出個樣兒來！否則老子做鬼都不放過你！”
“轟隆！！”
“轟隆！！”
兩發炮彈重重地砸在了北元大軍鋼鐵盾陣之上，瞬間人仰馬翻，強大的氣浪，把周邊的大霧都吹散了，天地間也彌漫著淡紅色的煙霧！
地上出現了幾個碩大的彈坑，彈坑里邊則是一層滑膩膩的東西！
北元的鋼鐵盾陣被打懵了，脫古思帖木兒懵了，姚廣孝也懵了，他們實在想不明白，那半山腰的炮兵怎么能做到炮火沖下開炮！
就算是他們的大炮也不能炮火沖下啊！
這些個漢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難道他們真的是鐵打的？
托古斯貼木兒重重的揮了揮馬鞭，咬牙切齒的怒吼道，“不要在乎死個把人！沖上山頭！所有人都有牛羊草場，沖不上去咱們就都得死在這兒！沖！！”
但他一個人的怒吼，在這龐大的戰場之中，終究是太過于渺小，半山腰炮陣的炮響連綿不絕，而且那炮彈打的奇準無比，每一發炮彈都能打在盾陣最薄弱的地方！
北元大軍退卻了，只剩下滿地的死尸鐵盾，數萬女真人奴隸也死的死逃的逃，有的干脆就蜷縮在了死人堆里，就像一堆被毀了蜂巢的蜜蜂，四處的亂飛亂跑…
但好在北元大軍還算得上是訓練有素，只是撤退并沒有潰退下來！
防線之中的明軍松了口氣，但眼光依然盯著山下，看著身下越來越薄的霧氣，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希望！
只要這濃霧一散，他們就立馬會點燃烽火臺，周邊防線的大軍就會火速支援，如果周邊防線也受到了攻擊，那么藍將軍的大軍也會火速趕來！
這樣的話他們就算是死，也可以瞑目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陣地后面忽然響起了熙熙攘攘的聲音，好像是大明的百姓？
耿石經豁然回頭，正好看到自己打發走的親兵，帶著一群百姓來到了這陣地之上，有一小部分人身上扛著火槍，但更多的人手里卻拿著大刀長矛，還有一眾后生扛著一門土炮…
“兔崽子！！”
耿石經怒從心頭起，猛的向前沖了兩步，就要打那個親兵。
可是一個老人家更快，快走一步就擋在了親兵面前，耿石經只能無奈收手，“這位將軍，您這是干什么？多好的孩子，你怎么能上手打……”
老人家像護著自家后輩一樣把親兵拉在了身后，一邊拉一邊還喋喋不休的教育起來耿石經…
耿石經滿是黑灰的臉上抽搐了一下，無奈的開口說道，“老人家，這里是戰場，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您老人家放心，我們這些當兵的就算全部戰死在這里，也不會讓韃子前進一步！”
老人家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將軍說的話，我們這些百姓都知道，但是我們這些百姓也不是吃素的，那群韃子想禍害我們，得看看他們是不是有個好牙口！”
老人家一邊說，一邊轉過頭去對一眾百姓喊道，“鄉親們你們說是不是！！”
“是！！！”
參差不齊的呼喊聲，瘦弱的手臂高舉起鋒利的大刀長矛，粗壯的手臂則舉起火槍，火槍的樣式也是五花八門，甚至還有相當一部分都是村里的鐵匠做的，這種東西無非就是一根鐵管，打多了都要炸膛的那種！
“老人家您得聽勸…這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耿石經苦口婆心，就想讓這些老百姓回去，這些人當中女人孩子都有，帶頭的更是一個老人，明顯就是一個村子全員出動了，這讓他怎么能心安？
可是這到嘴邊的話，卻讓那老人家粗暴的打斷，“后生！咱可告訴你，這可不是你們的防線，這是咱們大明朝的防線，哪有王師在前血戰，百姓逃命的道理？！”
“小老兒不才，今年已經六十有八了，村子離這防線都沒有三里地，平時你們這些當兵的幫我們挑水掃院，誰家有個困難你們就幫忙，出工出力！”
“小老兒沒讀過幾本書，但是這民族大義！小老兒明白！這知恩圖報！小老兒也明白！”
耿石經說不出什么來了，吶吶的看著這一張淳樸的臉龐，深深的作揖，“老人家，您快回去吧……”
“啰嗦！”
老人家的紫竹拐杖，重重的一頓地，“鄉親們！先把干糧給王師送過去，先讓后生們都吃飽肚子，女人們拿著草藥去醫治傷兵，男人們拿刀拿槍和后生們一起殺韃子！！”
一眾百姓轟然而散，手里拿著竹筐，包裹，有的甚至還端著飯碗，這些個還冒著熱氣兒的食物，被送到了每一個兵士的手里，看著當兵的狼吞虎咽的模樣，所有的百姓都露出了笑容……
耿石經欲言又止，但他眼神之中的感動卻是藏不住的…
老人家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老了，拿不動刀槍火炮了，咱這就去傷兵那里，哪怕是給后生們搗藥，咱也要出一把子力！！”
望著老人家的背影，耿石經又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山下，又看了一眼狼狽不堪的兄弟們，他忽然感覺這一切都值！傷了值！死了也值！
其實就是這一個個平凡的人啊，是他們撐起了一個偉大的國度，一個偉大的國度，不只是有王公貴族們的風花雪月，也不只有他們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更多的是一個個平凡小人物的默默付出，更多的是一個個平凡小人物的歸屬感！
耿石經默默的拔出鋼刀，握在了手中，忘了眼越來越淡的大霧，朗聲開口道，“兄弟們吃飽喝足！一會兒多殺幾個韃子！好好謝謝百姓們的飯食！”
“好！！”
“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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