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長長的人馬行走在窮冬烈風之中，中間還拉著一個雪爬犁，爬犁上的人自然就是朱標，只不過如今這馬車上卻多了一個不速之客。
“公子您用點熱茶……”
一丈紅恭恭敬敬的把茶水送到了朱標手邊，那樣子十分可人，羞窘之中還帶著幾分小女兒態，任何一個男人看了都會心頭發癢。
只不過朱標卻一點都沒有發癢，因為他身后還枕著一個秋月，他最愿意把秋月軟乎乎的肚皮當靠枕，香氣撲鼻，還溫暖柔軟，著實是漫長旅途之中的不二選擇。
朱標的鼻孔哼了一聲，并沒有去動那盞茶，而是平靜的開口說道，“你心中所盼，我已經都替你解決了，留在我身邊這件事情有待考量，但肯定能保證你的安全，現在你可以詳細的說一說了吧！”
這女人的心思真的是難猜，滿屋子的獵人都不敢說真話，一丈紅敢，但是卻有一個要求，那就是以后要跟在朱標身旁，做丫鬟也行，做妾室也可以，反正就是不在這小酒館呆了，說是怕被人報復。
可是朱標看這女人如何也不像是一個怕事的人，留在自己身邊肯定是心有所圖，但這又能如何呢？
朱標身邊的人里，三層外三層的保護著，也不怕她想其他的，現在派錦衣衛東廠去查，也不一定能查得那么清楚，畢竟這很多事兒都已經成了陳芝麻爛谷子，朱標也需要一個線人。
而且他現在也有點不相信北方本地的錦衣衛，這北方如果真的有那么多事兒，錦衣衛為什么沒有提前上奏？每次來的奏章之中一直都是歌頌太平，北方四省如何如何的好，如何如何的好，就好成了這副德行？
一丈紅微微一頓，緊接著開口說道，“回公子爺的話，這馬山村的事情曠日持久，當年永樂爺掃北，大軍擊敗兩國聯軍，改高麗為北安，又擊敗了北元大軍，當時的大軍之中有一些女真人奴隸，趁著戰亂跑了出來，還裹挾了一些軍中的金銀財寶！”
“他們躲過大軍圍捕，來到了這白山黑水之間，但緊接著就來了殺胡令，漫山遍野都是獵人，一不小心他們吃了好大的虧，但很快他們就在一個山窩里定居了，他們續起了長發，不再是以前的金錢鼠尾，又花重金賄賂縣官，把他們算到了胡籍當中！”
“而且這個戶籍辦的還是洪武六年的，那個時候朝廷對北方意圖歸順的胡民非常寬容，而且還規定胡女只能嫁給漢人，所以那個時候的胡籍，在這個時候可是彌足珍貴……”
朱標又點了點頭，這事他算是聽明白了，就是那縣官在鉆空子，把簽訂文件的日期改成了國家政策好的時候，再攏了一下之前的爛賬，把這個東西加進去，一番操作下來，既能增加他的政績，又能收到無數的金銀財寶，何樂而不為？
可是朱標心里像明鏡的一樣，這官場之上就是水至清則無魚，他也不是初出茅廬的楞頭青，這中原神州的地界只講規則不講人情那是不可能的，任何事情都有兩種辦法，一個就是公事公辦，另一種就是別著急，我回去幫你看看……
這種事情屢見不鮮，也屢禁不止。
那一丈紅，悄悄的看了一眼朱標的臉色，又繼續開口說道，“可是到后來，那馬山村里邊有一半的人都變成了漢人，這成了漢人可就不一樣了，可以蓄養奴仆，幫著種地打糧，可以養槍，可以購買昆侖奴！好處可就多了…”
“他們手中有錢，買了好多的奴仆，那些人進了馬山村以后，并沒有當成奴仆對待，而是當成了同族，所以這馬山村的人心很齊……”
朱標皺了皺眉頭，這就有點觸碰底線了，給胡人辦了漢人的戶籍，然后胡人買胡人的奴隸，然后把奴隸當作同族來看待，這是要干什么？這是要隱藏人口？這是要秣兵厲馬？
朱標微微坐起身來，眼神之中帶著幾分玩味，笑呵呵的開口說道，“還有這事兒？那縣官也真是好膽！”
一丈紅點了點頭，“那可不，人家是父母官，一縣之令，可別看人家在官場上是九品芝麻官，可是在這一畝三分地上，人家就是土皇上！”
朱標面無表情，身后的秋月卻低聲呵斥道，“休要信口雌黃………”
朱標擺手制止，示意一丈紅繼續說下去，可這個時候一丈紅卻突然眼圈通紅，輕飄飄的，跪在了馬車之內堅硬的地板上，“那縣令就是土皇帝，他縱容馬山村的人喬裝打扮成女真人殘部，劫掠漢人良民，攻破我們的村莊以后，大部分的銀子都流到了那縣令的手里！小女子的村莊就是那么沒的，家中二老也是為了保護我才被女真人的戰馬踩死的…”
“而且他們軍中還帶著剃頭匠，把家中親人的腦袋剃成金錢鼠尾！最后剝了皮拿到朝廷那里換錢！”
朱標面色陰冷，隨手從懷里掏出了一個小本子，上面有這些日子東廠送來的情報，只見上邊凜然寫道，洪武十三年，馬山縣皺起胡禍患，縣令剿滅胡人有功，永樂元年，馬山縣令上交胡頭兩千，送至北平，得銀數萬，金兩千！
朱標的手有些發抖，但也僅僅是這一刻，強悍的意志力，馬上控制了他的所有行為，朱標躺在秋月暖烘烘的身子上陷入沉思。
之前朱元璋曾經和他說過，他在朝堂之上打個噴嚏，這黎明百姓中間就要刮起一股通天巨風，沒想到還真是如此，記得當年，他為了整治自家老四，向他要一萬雙皮鞋，老四也是天天出去殺胡人，沒想到還有這么一件事，沒想到啊……
朱標的眼神之中多了幾分陰冷，之前他感覺那殺胡令如此解恨，如今才知道這個東西是一把雙刃劍，這自古以來殺良冒功的情況就不少，沒想到今天卻發生在他的頭上！
養寇為患，殺良冒功，這些人腌臜事都干盡了！
爬犁緩緩的在風雪之中移動，朱標又恢復了之前的雍容，在碩大的爬犁之中吃著火鍋唱著歌，官兵們也沒有那么著急趕路，可是，秦壽生那里去忙壞了，無數人馬已經圍了馬山縣的馬山村！
整個村落許進不許出，任你誰來了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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