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
有些老舊的宮門被緩緩的推開，茍寶手中的拂塵甩了甩，“太上皇，陛下駕到……”
朱允炆宮中的幾個嬤嬤和太監戰戰兢兢的跪在了地上，“奴婢見過太上皇，見過陛下……”
說實話，這聲音不怎么齊，而且蒼老無比，朱標低頭一看，地上跪著的幾個嬤嬤和太監，一個個面黃肌瘦，一看就是在宮中不怎么吃得開，而且這一個個戰戰兢兢的樣子，好像馬上就要被砍腦袋一樣…
“你們都下去吧！”
朱元璋沉聲開口說道，眼神之中看不出來喜怒，只不過滿是老繭的大手卻悄悄的捏緊。
朱標的心里也不怎么好受，畢竟是自己的兒子，這宮中是什么德性，他心中也是知道，奴婢們看人下菜碟的功夫非常厲害，能在這里伺候朱允炆的，要不就是太老，要不就是太丑，要不就是在其他宮中犯下了錯誤，殺了可惜，索性扔到這里…
朱允炆已經哆哆嗦嗦的來到了地中間，滿腦袋都是冷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膝蓋和地上冷硬的金磚突然一碰，頓時疼的這孩子齜牙咧嘴。
“參見皇祖父，參見父皇……”
小家伙的語氣之中帶著三分不忿，還帶著七分曲意逢迎。
不像是一個小孩子能發出來的語氣，倒像是一個飽經風霜的老人，面對一些自己不能抵抗的東西隨彎就勢，你說什么都對，你說什么都行的意思。
朱標回過頭來，狠狠的瞪了一眼茍寶，“還不去叫太醫？！”
茍寶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身子快的幾乎閃出了一道殘影。
等他出去之后，這偏遠的宮殿之中只剩下了三個姓朱的，朱元璋一把撈起來朱允炆，強行擠出一絲溫柔的聲音開口說道，“孩子，生病了就好好躺著，我和你爹來看看你，都是自家人，不用那么客氣……”
朱允炆的眼神之中閃過了一絲淚光，口中喃喃念叨了幾下，“自家人……謝皇祖父……”
可能是身體太虛弱了，朱元璋幾乎把他提了起來，緩緩的放在了床榻之上，床榻上用的東西也沒有那么華貴，簡簡單單的棉被，簡簡單單的木枕頭，一點都沒有天家氣息。
“這群該死的奴婢！竟然如此糊弄你！爺爺一會兒給你出氣……”
朱元璋忽然有些語塞，面對這個孩子，他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一旁的朱標更是，站在那里滿臉嚴肅，一絲樂模樣都沒有。
朱元璋看不下去，隱晦的踢了朱標一腳，狠狠的使了一個眼色。
而這個時候床榻之上的朱允炆開口說道。
“不怪他們，是孫兒自己要求的……”
朱元璋的眼神之中閃過了一絲詫異，瞇著眼睛開口問道，“為什么，咱朱家富有四海，不差你這一套被褥，為什么要求如此簡樸呢？”
朱允炆虛弱的咳嗽兩聲，“白天身穿華貴的衣服，是為了天家體統，晚上身蓋簡樸的被褥，是為了提醒自己不忘本。”
這句話可是正正好好的說進了朱元璋的心里，朱元璋的眼神都變得有些慈愛，伸出大手摸了摸朱允炆的腦袋，“好孩子，真懂事……”
朱標在一旁有些僵硬的站著，心里有些復雜，他對朱允炆不能說是一點喜歡的意思都沒有，這孩子從小就懂事，有些時候甚至比朱雄英更懂事，彬彬有禮不用說，有些時候說句話還能讓人心理寬慰。
如果說朱雄英身上的全都是儲君霸氣的話，那么這朱允炆就是一個翩翩美君子，身上大多都是書生卷氣和文人氣質。
“好好養病，什么都不要想，外邊的事情與你無關，把身子養好了才是正格的……”
朱標勉強說了幾句，伸手摸了摸朱允炆的額頭，輕輕點了點頭，“只是稍微有一點發熱，等一會兒太醫來了，給你吃點藥就好了…”
朱允炆勉強點了點頭，眼神之中閃過了一絲疲憊之色，這神態看的父子二人心中凜然，這哪里是個孩子應該有的眼神，這種眼神他只在宮中的老奴婢身上才看過。
朱元璋也感覺到有些心酸，他從小就沒了爹娘，被賣到皇爵寺替有錢人家的孩子還愿，說是無依無靠也不為過，當下握住了孩子的小手，“沒事的，你別想太多，這天下都是咱們朱家的，你愁的是什么？好好養病，好好吃飯，好好學習課業，大人的事與你無關……”
朱元璋當了這么多年的朱大帥朱皇帝，從來沒有感覺到像今天這般心虛，就好像是自己做了什么對不起人的事兒一樣。
朱允炆忽然握緊了朱元璋的大手，小小的手掌因為太過于用力而變得有些蒼白，只見他勉強提起一口氣，撐起身子說道，“大人的事真的與孫兒無關嗎？”
一句話說的朱元璋激靈靈的打了個冷顫，一旁的朱標也眉頭緊皺。
反應過來的朱元璋拍了拍他的小手，面露和藹的說道，“好孫兒，你是聽到了誰跟你說些什么嗎？為什么會這么問？”
朱允炆有些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滴落在了枕頭上，“皇祖父，父皇，那天弟弟說的話我聽到了……”
朱元璋的臉色有些難看，朱標的臉色更是鐵青，他們兩個本來想把這孩子分到一個遠遠的地方去，讓他安安穩穩的度過此生，但是這句話他如果聽到了，依這孩子的聰明程度，肯定能想得出來是為什么。
這可就有賭的成分了，如果這孩子有良心，那么余生都會生活在愧疚之中，如果這孩子沒良心，那可就真不好說了！
朱元璋隱晦的看了一眼朱標，發現朱標的眼神之中有痛惜有詫異，但唯獨沒有殺氣，這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氣。
老爺子最在意的就是這骨肉親情，他可是真不希望自家兒子能夠去行那萬難之事，如果這個頭一開，那后世之君的手，可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沾上朱家的血！
到時候他老頭子在地獄都不得安生！
朱元璋忽然嘆了口氣，指了指旁邊的木墩子，對朱標說道，“去吧，別像個木頭樁子似的站著，自己拿個凳子坐下，這是你兒子，有些話得你說！”
朱標心知肚明，自家老爹這是要攤牌了，與其讓孩子自己瞎猜，還不如現在就告訴他，否則的話讓有心人利用就一切晚矣！
朱標此時也是三緘其口，實在是不知道怎么和孩子說這件事情，皇宮大內之中的事情過于殘酷，這孩子還這么小，如果和他說了事實，他的母親是那樣的人，這孩子以后又要如何自處？
“那個……”
“你弟弟說的那些話，也不見得都對，他也是被有心之人利用，為父正在查這件事情，當年的事情啊……”
朱標正在組織語言，可朱允炆的臥室門外，卻忽然有了一聲細微的響動。
朱元璋手背上的汗毛都立了起來，伸手打懷里就摸出了一把魯格手槍，沖著外邊就是一槍！
“砰！！！”
炙熱的子彈穿透了門板，帶出了一聲凄厲的慘叫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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