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煙,我手里沒有可以交換的東西了。”施冷一字一句道,“我的父母教會我一報還一報,我這輩子都在遵循,但是現在我受了你的恩惠無法報答,我心里愧疚……”她咬唇,可以看得出有些難堪,緊緊攥著的手指也泄露了此刻的情緒。
“請讓我說完。”施冷深吸了口氣,接著道,“如果是為了自己的貪念,我不敢茍活,也不敢再麻煩你。但是我的父母被那些畜生害死,到現在連尸體都找不到……這仇如果不報,我施冷白白到這世界上走一遭了。姜煙,我現在只剩下這條命,我可以為你做一切,只求你把我留下。”
她說著,彎腰磕頭。
姜煙伸手一撈,將她重新按在座位上,擰眉對視。
施冷滿臉的決絕,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死死盯著她,額頭還有薄汗滲出。
“你要留下?”她問。
“是。”
“為什么?”
“我相信你的能力,而且你和我有同樣的目標。”施冷沒有任何猶豫。
她想查出幕后的人,揪出殘害父母的兇手,跟在姜煙身邊無疑是條捷徑。
姜煙瞇眼,隨即輕輕搖了搖頭:“不行,跟著我沒有好處,陸云溪和林清湘都認識你,到時候萬一暴露,會更加棘手。”
何況施冷的臉十分有辨識度,當初光是看著那雙眼睛,她就能第二次將人認出來,幾乎沒有戴著面具的可能。
她想要幫,但她無能為力。
“這是你唯一的顧慮嗎?”施冷眼睛微亮,緊緊盯著姜煙的臉。
姜煙蹙眉,沒有明白她話里的意思,但想了想還是給了回答:“是。”
“好,你放心,這個我早有打算。”施冷起身往浴室走去。
姜煙盯著她筆挺的背影,再看著面前合上的門,腦中白光一閃,立刻起身沖前。
“施冷!開門!”
里面沒有聲響。
“施冷!”姜煙咬牙后退,猛地開始撞門。
砰!
砰!
響聲逐漸蒼白。
“施冷,我警告你,你別做傻事!我不會留你在身邊,不管你做什么都一樣!”姜煙的尾音未落,門開了。
她及時收住力道,抬眼一看,喉嚨管里頓時被灌滿了沉重的情緒,再也吐不出半個字句。
滿地血跡。
施冷撐著身子,臉上皮肉翻涌,已經看不出原有的五官,皮膚邊沿隱隱有焦黑的趨勢,地上倒著一個玻璃瓶,流出的液體迅速冒起白煙。
是硫酸。
“你瘋了。”半晌,姜煙聽見自己艱難發出的聲音,隨后上前將施冷一拽,“去醫院。”
“姜煙,你能理解我。”施冷用盡力氣忍下了疼痛,反手抓住姜煙,“你能理解我,是不是?”
“我理解個屁!你知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我就知道你能。”施冷笑了,血液遮了那雙明亮的眼,竟然半點都不顯猙獰,“那天我看見你的眼睛就知道……姜煙,我們是一路人。很多人活著為錢,很多人活著為名,而我們注定耗盡這一生,就為了活一口氣。”
姜煙的手指僵了又僵,梗在喉頭的罵語卻怎么也吐不出來了。
在游輪上被姜歡歡推下海的時候,她也只有一個念頭,只要能活下去,只要能報了仇,她做什么都可以。
“我答應你。”姜煙緩緩道。
“真的?”施冷一顫。
“有條件。”
“你說!從今天開始,我這條命就是你的,多少條件都無所謂!”
“去醫院。”姜煙看著她的臉,“不管能補救到什么程度,先去醫院。”
她說著掏出手機,給聞歌打了一個電話。
不多時,人就出現在了門口。
“嫂子,什么事?”聞歌笑嘻嘻地開口,視線一轉,突然倒抽了一口冷氣,直愣愣地盯著施冷,“這,這這這……”
“是我。”施冷道。
“你你你……”
“你帶施冷去一趟醫院,我不方便過去。”姜煙道。
她現在已經徹底冷靜下來,慶幸自己剛才沒有一時沖動帶著施冷出現在醫院里,醫院人多眼雜,難保不會被人認出來。
聞歌不敢多問,又瞟了施冷幾眼才道:“施小姐……請。”
他眼神復雜地回頭看了姜煙一眼,等人走遠了才道:“嫂子,這你弄的?”
“你覺得呢?”
“我覺得施小姐的性格雖然不太好,但是你也不至于發這么大的脾氣……是吧?”他有些不確定,隨后小跑著的跟上了施冷。
姜煙萬萬沒想到自己在聞歌的眼里這么能耐。
電梯合上了。
姜煙回頭看了眼一室的燈光,視線鎖定在浴室中滿地的狼藉上,閉了閉眼,恍惚覺得剛才發生的種種都像一場荒唐的夢境。
……
再次回到公寓時,姜煙收到了聞歌發來的消息。
“嫂子,施小姐的臉已經處理過了,但是醫生說燒傷太厲害,已經不可能恢復了,除非以后再進行整形的手術。”
“好,謝謝。”姜煙回復之后,推開了門。
房間里立刻有了聲響,腳步聲朝著大廳處移動。
姜煙關上門,傅司眠便立在了身前。
他低頭看了她幾秒,隨后道:“聞歌跟我說了。”
“我也沒想到她會這么決絕……我答應把她留在身邊了。”姜煙停了停,“可以嗎?”
施冷的身份是把雙刃劍,有好與壞,但現在她毀了容,那對于傅司眠而言就是利大于弊的,但她還是拿不準傅司眠的心思。
“嗯。”傅司眠風輕云淡地應了一句,觀察她臉上的神色,隨后道,“你當時在現場嗎?”
“什么”
“她毀容的時候。”
“她把自己關進浴室,我看見的時候已經血肉模糊了。”姜煙咬牙,想到那一幕,頭皮還是有些發麻。
傅司眠瞟了她一眼,下巴微微抬起,指向餐桌,“喝了吧,安身壓驚的中藥。”
姜煙下意識伸手拽住了他的袖口,表情瞬間怪異起來。
傅司眠側頭看她,“還有事嗎?”
“你給我煮了中藥?”她湊上前,眼神掠過他的眉眼,呼吸噴在他的脖頸上,像是拿著羽毛輕輕撓人一般。
“聞歌鬧著說你受驚,我聽了頭疼。”傅司眠面不改色。
“那你為什么問我在不在現場?”
是關心她吧?這回應該沒有猜錯。
“我好奇。”傅司眠答得近乎理直氣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