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湘咬牙，眼球布滿了血絲，凹陷的眼眶黑得嚇人。
那份手稿是從他那里來的，原封不動地用在了實驗里，他會聽不懂么？藥物出了問題，那就是手稿出了問題！她不相信傅司眠有這個膽子在手稿上動手腳，但事實就擺在面前，再多的難以置信也沒有絲毫用處。
“你少給我裝聾作啞！”林清湘壓低了聲音，激動得在顫，“你到底動了什么手腳？你是要和我們整個陸家對上了么？”
“我怎么敢。”傅司眠眉頭輕皺，仿佛是真的無辜，“媽為什么認定是我動的手腳？我又有什么機會……可以動這個手腳？”
林清湘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往頭頂上沖，偏偏這個問題她根本回答不了。
說出來了，就要承認她縱容陸云溪偷竊手稿，可要是不說，就是生生打落牙齒和血吞，她怎么甘心？！
“媽？”傅司眠輕叫一句，靜靜看著她。
周遭的眼神從四面八方看了過來，各個帶著好奇和探究，不愿意錯過這場精彩的好戲，同時看向傅司眠的眼神也染了些同情。
養子畢竟是養子啊，真出了事情，還是得被人拿捏著撒氣呢……
林清湘緩緩伸出手，隔空指了指傅司眠的鼻子，后退兩步，嘴角扯出笑來，“傅司眠——你好樣的。”
她轉身就走，細細的高跟踏在地面，步伐很急，纖瘦的身子在空中搖擺，仿佛隨時可以被一陣強風給吹跑了。
……
姜煙扣下了耳機，抬頭凝視屏幕，盯著那個筆挺而頎長的身影，眼眸里情緒變動，忽明忽暗。
她想到幾個月前傅司眠發來的指令，讓她招待陸云溪，隨后便有了那個偷竊文件的風波。
不……不。這一局還要更早。
林清湘逼迫她交出施冷和文件時，傅司眠就開始起夫妻貌合神離的戲碼，才讓陸云溪覺得自己有機可乘，進而想出了偷手稿的主意。
又或者還要更早？是從什么時候開始，這些人被他一個一個串聯起來，像妖精吐絲似的，初看不過是一兩條，反應過來時已經全身作繭，難以掙脫。
思緒變化間，屏幕上的男人動了。
他微微抬眼，看向了監控，隔著一層冰冷的顯示器和姜煙相望，眼底眉梢跳動的笑意竟是前所未有的鮮明。
隨后他放下酒杯，轉身離開。
“媽呀……”聞歌往沙發上一倒，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帥！傅司眠這家伙每一次都能給我驚喜啊！哈哈哈哈！大快人心！太賊太陰了，不過一想到我也參與了一點，這胸口里冉冉升起的自豪感是怎么回事？”
姜煙陷在沙發里，聞言看了過來，“你參與了什么？”
“研究所里的數據是我換的。”聞歌得意洋洋道，“從一個月之前開始給他們的電閘動手腳，每一次停電都耗上幾分鐘。頭一次他們亂成一團，一直到第四次，第五次，他們就習慣了。司眠說先降低戒心，然后摸黑進去熟悉地形，最后一舉成功，司眠說這是著名兒童睡前讀物——狼來了。”
姜煙：“……”
“哦嫂子。”聞歌瞇眼靠近，“跟你透個事，傅司眠為了掩護我，用了一招調虎離山，犧牲了自己跟陸云溪吃飯。”
“吃飯？”姜煙挑眉，“為什么不是逛街？”
“……嗯？”聞歌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是吃醋？不是嫉妒？后院沒著火？
“逛街時間更長，我查過陸云溪，她一逛就是兩個小時以上。”姜煙喝著氣泡水道，“這樣確保萬無一失。”
聞歌默然，半晌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羊肉串，幽幽抬眼：“我現在知道他說的是什么意思了。”
姜煙側頭，“他說了什么？”
“說你和他，一路人。”
姜煙手指頓了頓，氣泡水突然就沒了滋味，滿桌的美食也瞬間失色。
身側的施冷轉頭，視線定在她臉上兩秒，隨后暗暗瞪了聞歌一眼。
聞歌一愣——他又說錯什么了？
“那個……嫂子吃肉？”聞歌將剩下的羊肉串都往姜煙的碗里堆，殷勤道，“喝酒喝酒！今天這么喜慶的日子，當然要好好慶祝一下！”
……
林清湘開車往警局的方向去了，路上給陸飛白打了電話，聽見他懶洋洋的腔調就來氣。
“怎么了？”
“還怎么了？”林清湘大罵出聲，“你妹妹被抓了！研究所出事情了！你睡昏迷了吧？這么大的事情竟然也不盯著點！現在讓傅司眠那只白眼狼算計了一遭，你妹妹是在慶功宴上被帶走了，等著看今天晚上圈子里要怎么傳！”
她本來想罵得更難聽，但對上陸飛白的聲音和腔調，終究還是沒敢。
對這個兒子，她是又在意又害怕。
陸飛白一頓，聲音冷了不少:“傅司眠？這事和他有什么關系。”
“不是他那里拿的手稿嗎！除了他還有誰可以動手腳！當時我就奇怪云溪怎么這么容易就拿到東西了！原來是在這里等著呢！”林清湘腦中浮出剛才那雙冷冽無波的瞳孔，火氣頓時往頭頂沖，灼燒著她所剩不多的理智。
陸飛白沉默片刻，“我現在過來。”
林清湘摔了手機，眼睛在夜空里灼灼亮著，“我這次非得弄死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狗東西！竟然把心思動到我頭上來，我就看看你有幾條命能承擔后果！”
公寓。
聞歌絮絮叨叨地嚎了很久，門鎖響動的聲音只有姜煙注意到了。
她立刻敏感地抬頭看去，第一個對上了傅司眠帶著笑意的眼瞳，輕輕抬了下巴，眨了眨眼，才確定并不是看錯——
他真的在笑。
并不是勾著唇角的笑，而是眼角眉梢都抖落了清冷，像雨雪后初晴的天空，既帶著殘留的肅殺，又滿滿當當地盛著干凈和歡喜。
他走上前，在姜煙身側坐下了，順手接過聞歌遞過來的酒杯，抬手在姜煙的杯子上碰了碰。
“很開心？”姜煙拿起杯子問。
這可真是有生之年難見的奇觀。
“嗯。”傅司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