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各大電商都開始打出年節的福利，街頭巷尾也多了煙花炮竹，越是逼近年關，北城的氛圍就越是不同，所以即使她從小到大都沒有關注過年的事，也是很容易就知道年節馬上就要來了。
往年傅司眠都是直接消失，根本不在意還有這么個節日，今年是吹得什么邪風，居然提前預約一起過年了？
“可以啊。”她道。
他敢提，她當然敢應。
傅司眠沒有多話，開門下了車，姜煙狐疑地盯著他的背影看了許久，見他仿佛什么事都沒有一般，也聳了聳肩，當做這是傅司眠又一次突如其來的溫情，抬腿進了門。
“來來來！我們一家子好好聚一聚！”馮開德看見姜煙就開始招呼，臉上有十分明顯的喜色，“這段時間都忙，難得像現在這樣坐下來好好說說話！”
馮欽勾唇，心情也不錯，朝著姜煙掃來的目光更加挑釁。
姜煙收到了他眼神里的意味，笑著回應了一個溫柔的眼神，不為所動，坐在了傅司眠的身側。
“這么多菜，今天是什么節日嗎？”姜煙開口問。
馮開德樂呵呵道：“這不是家里多了一個成員嗎？”他看了看嬰兒座椅上的小九，“一直也沒有找到機會慶祝一下，剛好今天公司的事情都處理完了，大家也都在，就坐在一起吃頓飯，算是歡迎小九來我們家。說到這個，我得夸夸馮欽，這次的事情真是干得漂亮，相信不久之后，我們馮家也能和陸家比肩了！”
姜煙笑了，側頭拿著杯子，借著這個動作掩下了自己的表情，轉頭卻迎上了傅司眠的眼。
她也不藏，大大方方地沖著傅司眠笑，水盈盈的眉眼染上了幾分酒氣，欲合不合的唇瓣緩緩勾著，毫不保留地沖著傅司眠釋放自己所有的媚意。
傅司眠的指腹在杯沿上摩挲著，一下又一下，突然抬手別過眼，將杯沿里的所有液體都倒入了唇舌之中，動作清冷中夾著克制。
這一下讓姜煙的眸色深了深。
她倒是不知道是誰在勾引誰了。
“聽說陸家那邊已經慌了神，在找孩子了。”馮開德砸了咂嘴，回味著酒香，“好孩子，這次你是真的做了件漂亮事兒。但是你要小心點，林清湘也不是吃素的，估計很快就會找到你頭上，這幾天沒有事情就不要出去，也不要和林清湘聯系，她找不到你，自然會來找我，到時候一切事情都由我來和她談判。”
他對馮欽的態度驟然間轉變，話語里也充滿了慈愛，馮欽嘴上應著聲，感受到了這樣的巨變之后，心里只剩下颼颼冷意，空洞洞的。
比起前段時間被馮開德拋棄和冷待，他覺得此刻的虛情假意更讓人惡心。
是啊，這樣的父親，這樣的家庭，也只有他傻兮兮地還抱有最后的幻想……簡直是愚蠢。
“好，都聽您的。”馮欽道。
馮開德樂呵呵地笑開了，伸手摸了摸馮欽的頭，“好，好……我最喜歡的就是你這一點，聰明，聽話。”
馮欽扯著嘴角笑，低頭喝了口酒，將嘴角噙著的冷意盡數咽進腹中。
好一個聽話。
行，那就讓馮開德睜大了眼睛好好看看，他這次會怎么“聽話”。
……
馮開德沒有料錯，陸家那邊安靜了幾天，馮欽也如愿沒有再和陸家聯系，于是林清湘果然找上了他。
接到林清湘電話的那一刻，馮開德的心情簡直不能用欣喜若狂來形容，他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將自己的激動給按了下去，清了清嗓子將電話接了起來。
“怎么想起我來了？”馮開德道，“我正想著過兩天馮家要辦個宴會，到時候請你過來一起喝喝酒呢！”
“少說這些廢話，你知道我為什么找你。”林清湘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又冷又狠。
“為什么找我？”馮開德往沙發上一靠，拿起茶杯緩緩抿著，“我還真不知道。”
“馮開德，你這是要跟我作對作到底了是么？”
馮開德嗤笑一聲，“我哪兒敢呀！陸家是什么樣的存在，這么多年我比誰都清楚，您不是動動手指就能把我送走么？我還敢跟陸家作對？不瞞你說，我對陸家一直都是心存畏懼的，要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想站在陸家對立面啊。”
“是么。”林清湘陰惻惻道，“你心存畏懼還能做到這個地步，要是哪天心里沒有這份畏懼了，是不是還得吞了我們陸家，給你馮家鋪路？”
馮開德將杯子放下了，無聲地笑了笑，停頓了許久才道：“當然不會。我也不跟你兜圈子，我確實知道你這通電話的目的，你既然選擇給我打電話，那也應該知道我的態度是什么。現在是我手里捏著你想要的東西，這其中的關系，相信林夫人應該能弄得明白？”
林清湘冷冷地扯了扯嘴角。
新鮮了。
她和馮開德合作了這么多年，還是頭一次看見馮開德露出這樣嘴臉。她還得感謝馮欽讓她開了開眼。
“我還以為你只會低眉順眼畏頭畏尾的呢，沒想到也有這么趾高氣揚的一天。”林清湘輕聲道，“你的意思是，現在你握著主動權，我和你的關系已經倒過來了，你說什么，我就得聽什么是吧？”
“瞧你說的，哪兒這兒嚴重了。”馮開德道，“我不過有一點小要求而已，至于這個要求要不要答應，還得看你想要拿回的東西在你心里有多少重量了。”
林清湘那頭突然沒了言語。
馮開德瞇眼。
這孩子是陸云溪十月懷胎生下來的，而且在生育過程中可沒少吃苦，林清湘對這個女兒也是寶貝得緊，他不相信林清湘會無動于衷。孩子失蹤，相信對于陸家而言，最在意的人應該是林清湘才對。
“說說看。”半晌，林清湘道，“說說看你的條件。”
“我的條件是什么，你應該很清楚。”
“實驗室資料。”
“是。”
兩人都難得坦誠了一次。
馮開德回答那句“是”之前也是沒有任何猶豫的，反應過來之后才在心里暗暗覺得自己太過于急切了。
高位之間的博弈往往就是話語停頓的那點微妙氣氛，他是絕對不能給林清湘看出急切的端倪，林清湘越是覺得他氣定神閑，就越是容易上套。不過好在現在的林清湘應該也是亂了陣腳的，應該是無暇顧及他的這些問題。
果然，林清湘道：“可以，不過這些東西的重要性你很清楚，我要面交。”
“你不用再考慮考慮？”真看見林清湘這么果斷地答應了，他反而開始猶豫。
“馮開德，你屁事的怎么這么多？”林清湘的聲音又冷了幾度，“知道你這么多年坐不到陸家頭上的原因是什么嗎？一點風吹草動就能讓你把腦袋縮回自己烏龜殼里去！你手里捏著小九的命，晚一天我都覺得不放心，實驗室的資料你要了就拿去，實驗我還可以再做，不過是讓你一局而已，我還沒有對你有意見呢，你倒好，質疑起我來了？什么時候能改改你這老鼠一樣的性子，也好讓我輸的時候也甘心些！”
啪，電話掛了。
馮開德目瞪口呆地聽著對面傳來的忙音，被林清湘的怒火燒得自己也心浮氣躁起來，然而卻又不得不承認林清湘的話還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他這么多年的事業沒有沖到頂峰，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他求的東西永遠都是穩妥。
有一點風險，他都不愿意冒。當初之所以進了實驗室，也是考慮了大半年的，等他決定入伙之后，林清湘那邊已經做出樣子來了，成功壓了他一頭。
他咬咬牙，轉頭看向身側的嬰兒床。
小九正在里面睡得香甜，小手舉著放在耳邊，肥嘟嘟的拳頭緊緊攥著，臉上因為溫度而起了一片紅痕，不哭不鬧，很是乖巧。
“也是，林清湘這么在意你，肯定是原意拿實驗室資料來換的。”馮開德嘟喃一聲，“我有什么可猶豫的……”
手機鈴聲“叮”地響了一下。
他低頭看了一眼，是林清湘的信息。
“彎月路328號天臺，后天晚上八點，帶上你該帶的人，晚一點我就不奉陪了。”
馮開德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片刻，最終沒有給回復，將屏幕給熄滅了。
晚間，姜煙回來時就被叫到了馮開德的房間里。
“我們和你一起去？”她抬眼盯著馮開德。
馮開德被這漆黑的一眼盯得有些心虛。
他承認自己是有點想要保命的成分在，讓姜煙和傅司眠跟著也是個不錯的選擇。這還是林清湘那句“帶上你該帶的人”提點了他。
他雖然不知道傅司眠的深淺，但是這幾次的交手都讓他清晰意識到了一件事——林清湘對傅司眠是有忌憚的，甚至于整個陸家，對傅司眠的態度都十分模糊。所以不管傅司眠現在的實力如何，他都大膽猜測傅司眠可以和陸家直接對上。
一面是小九，一面是傅司眠，他還有什么可擔心的？
“是啊，一起去，人多些也好，而且我以后想讓你接手馮家的事情，這些經歷你也必須得有。”馮開德道。
姜煙側頭看了傅司眠一眼。
燈光下的男人五官冷毅，透著侵入骨髓的冰寒，墨色的眸光從不遠處緩緩掃來，掠過馮開德的眉眼，最終和他的眼神在半空中相遇。
馮開德覺得周身的溫度驟然下降了不少，手指顫了顫，但是又立刻穩住了心神，將情緒壓住了。
“不知道傅少怎么想？”馮開德試探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