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手將斗笠戴上,余羨漫步在坊市之中。
坊市不小,道路自然七縱八繞。
不過余羨也不著急,一邊走一邊看,他身上筑基中期的修為波動,足以抵消絕大部分的窺視。
打探消息的地方,一般不會很大,也不會堂皇的擺在坊市中央等地方。
畢竟屬于陰暗所在,雖然大家都懂,甚至都在參與其中,買賣消息,但卻依舊見不得光。
余羨也沒有像個傻子一樣到處問人,他只圍著坊市轉了一圈后,便鎖定了一處地方。
這處地方在不起眼的角落。
一個看似普通的鋪子,時不時的人進人出,并且修為從凝氣后期,到筑基圓滿皆有,而且人人都做了偽裝,不想讓他人看出自己的容貌。
余羨神色平淡,邁步走了進去。
里面看起來像是一個茶館,有一些人懶散的坐在四周,互相聊天飲茶,見余羨走了進來,目光皆很淡然的看了過去。
不過當他們察覺到了余羨筑基中期的修為波動后,目光便盡數凝重了起來。
一個筑基中期的修士,雖算不得多高,但在這烈火坊市內,也絕對不低,且看打扮模樣,極其陌生,卻是不知他的來意。
余羨走進其中,淡淡掃視一圈,也不說話,只管自顧自的找了個座位坐了,平靜道:“小二,上茶。”
一個年輕男子微微皺眉,走了過來試探道:“這位……前輩,您要什么茶?”
余羨淡淡道:“什么茶,當然是能喝的茶,和他們一樣即可。”
“這……”
年輕男子神色一滯,轉頭看了過去,見有人對他使了個眼色,他便笑道:“好,前輩稍等。”
說罷,轉身離去。
余羨則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平靜無波。
很快,那年輕男子當真就上了一壺靈茶,笑道:“此乃二階靈茶雀舌,前輩慢飲,晚輩告退。”
余羨淡然倒茶,送入黑紗之中,微微一品,便一飲而盡。
數道目光閃爍,注視著余羨,不知在思考什么。
時間流逝,余羨就這么飲茶,期間又有不少人進來,只見進來者皆是一晃手中的某個令牌,就徑直進入了內堂,然后很快就離開了。
不知不覺,過去了足足兩個時辰。
而余羨喝完茶,便靜坐原地,好似木頭一般。
數道看著余羨的目光越發疑惑,畢竟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啊。
卻是一個身影自后臺走出,來到了余羨面前,施施然坐下,看著余羨輕輕笑道:“這位道友,是第一次來這里吧?”
這是一個中年美婦,長相媚態嬌柔,也是筑基中期的修為波動。
余羨看了她一眼,淡然道:“不錯。”
“怪不得。”
中年美婦輕笑了一聲,再次問道:“那道友是來做什么呢?品茶嗎?本店還有四階的好茶哦。”
余羨淡然道:“道友說笑了,來此處還能真為了品茶不成?貧道只是初來乍到,不知此地規矩,不想無禮冒犯,所以靜坐等待,如今道友既然現身,那事情便好辦了,貧道,要詢問一些消息。”
中年美婦一聽,目光閃動一番后,就看著余羨輕笑道:“原來如此,既然道友如此懂規矩,那道友隨貧道來吧。”
說罷起身,往內堂而去。
看著那中年美婦的背影,余羨眉頭微微一皺。
如此方便,順利,倒是余羨沒想到的,但事出反常必有妖,或許在那內堂,會有危險也說不定?
但余羨稍稍想了一下,也就站了起來。
危險應該不至于,但挨宰大概是一定的。
這種買賣消息的地方,就算害人也只會設陷阱在野外害殺,而不會在店鋪內硬殺。
畢竟壞了規矩,那以后什么生意都難做了。
跟著那搖曳身姿的中年美婦,余羨拐了個彎,進了內堂。
內堂昏暗,幾個帶著面具,斗笠,灰袍遮面的人,齊齊向余羨看來。
這些人中,修為最低的是筑基初期,高的還有一個筑基后期強者,壓力驟增!
中年美婦已經走到了一處搖椅前,慵懶的坐下,笑著道:“各位別多想了,這位道友只是初來乍到,所以不想妄動而已,倒是懂規矩呢。”
“呵,懂規矩?這里哪有什么規矩?”
“規矩就是靈石,靈石就是規矩,哈哈哈!”
“這位道友,你,有靈石嗎?”
幾個人聞聲笑了起來,話語響起,帶著濃濃的譏諷與嘲笑。
“好了。”
中年美婦抬了抬手,淡笑道:“這位道友,你此來,是打算賣消息,還是,買消息?”
“買。”
余羨并不被五個修士的氣勢所攝,依舊平淡,惜字如金。
中年美婦笑了笑道:“不知道友想買什么消息呢?還請告知,貧道,好給你估價。”
余羨平靜道:“貧道想知道,烈火教那幾個不明身份的金丹長老的,身份。”
中年美婦的笑容凝滯了。
其他五個修士的也當場靜止!
氣氛幾乎在瞬間,就降低到了冰點!
“道友。”
中年美婦坐正了身子,滿臉冷漠道:“你不是在說笑吧?”
另外幾人雖然看不見神色,但目光明顯已然不善了起來。
這是哪里?
這是烈火坊市!
是烈火教建立的坊市!
那在其中的主要人員,尤其是這些買賣信息的所在,烈火教怎么可能不安插人進來?
甚至這里根本就是烈火教的人掌管的。
那余羨這么一個陌生人,一過來就要問烈火教那三個旁人不知身份的,金丹強者的身份信息。
那豈不就等于要看烈火教的老底?
這人是誰?莫不成是探子?
畢竟那三個金丹強者的身份,的確有些敏感……
余羨感知到四周眾人的不善,但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內,他平靜道:“貧道并未說笑,貧道只是想來尋找一人,或許就在那三個金丹強者之中,那人,是貧道的至親親友。”
“哦?”
那中年美婦秀眉微微一皺,思索了一下,看著余羨緩聲道:“你是誰?什么身份!報上名來!”
余羨搖頭道:“貧道名諱,身份,卻無法告知諸位,若是諸位不能出售那三位金丹強者的信息,貧道離開便是。”
說罷,余羨就轉身要離去。
轟!
可下一刻,那內堂的門戶驟然關閉。
中年美婦已然起身,漠然看著余羨緩聲道:“你來問我烈火教三位記名長老身份,已經觸犯大忌,今日你若不說出你的名諱,身份,你怕是走不了了。”
另外五個修士也氣息開始凝聚,隨時有出手的可能!
余羨眉頭微皺,掃視眾人,依舊平靜道:“怎么,此地還強留客人?貧道來買消息,你們無法提供不說,還要強留貧道?”
“呵。”
那中年美婦冷笑一聲道:“這方圓萬里之內的一切消息,你問什么不好,卻偏偏問烈火教三個外門匿名金丹長老?你區區筑基中期,怎么會想到問這種消息,又有什么資格問這種級別的消息!?你是何居心?那里派來的探子!?是那個金丹修士叫來探路的送死鬼!?”
余羨緩聲搖頭道:“貧道沒有什么居心,更不是什么金丹強者派來的探子,貧道只想找人,僅此而已。”
“說的好聽!”
中年美婦沉聲道:“貧道給你最后一次機會,說出你的來意,告知你的身份!否則,別怪貧道無情了!”
余羨平靜道:“貧道只是一介散修,名諱亦如塵埃,不值一提,眾位道友只需明白,貧道并無任何惡意,貧道只想找人,僅此而已。”
“呵呵,說的好聽。”
中年美婦冷笑道:“但只憑你這番話,你走不了,現在,立刻給貧道一個理由,一個地址,或者一個身份信息,否則,貧道等,立刻便廢了你!”
余羨神色不變,身形亦未動彈,只是渾身的氣息也已經提到了最高。
那鎮海珠,玉神琢,以及木藤大法,通靈指,隨時可以施展!
但在此地戰斗,非他所愿。
他此來,只是為了尋找信息,一旦打斗,甚至殺了烈火教的強者,那生死難料不說,就算能沖出坊市,也只能一路逃遁了。
因此他想了想,緩聲道:“貧道只能說三個字,煉丹師!”
“煉丹師?”
中年美婦目光一怔,仿佛想起什么,仔細的看了看余羨,沉聲道:“你什么意思?”
余羨目光銳利,見中年美婦神色變化,他的心中也為之一動,連忙道:““貧道要找的金丹前輩,是一位煉丹師,不知那三個記名長老金丹前輩之中,可有會煉丹的?”
“你……”
中年美婦秀眉皺起,看著余羨思索了一番后,沉聲道:“我問你,你和你所說的金丹級別的煉丹師,是什么關系?”
余羨也不必瞞著了,只快速道:“他是我師傅,我尋找師傅而來。”
這女人,一定知道些什么!
“師傅?”
這一下,中年美婦更是一臉詫異,其他五個筑基修士,也都露出了各異的目光。
他難道是那個會煉丹的金丹強者的弟子?
此事,是真的嗎……還是他在試探?
中年美婦當然知道的多。
雖然以她的身份,從未見過那三個神秘的記名長老。
但她卻偶然得知,那三個長老之中,有一個是會煉丹的,并且技藝高超,足可煉制五階上等寶丹,甚至聽說六階丹,也有過成功!
因此掌教和兩位副掌教,對其極其敬重!
難不成這修士,就是為尋找那位金丹長老而來?
徒弟……
真的假的啊……
中年美婦有些拿不定主意,轉頭看向了那五人中的一個。
那人從頭到尾一直沒有開口,也是唯一的筑基后期強者。
他看到中年美婦看來,便微微點了點頭,目光閃爍了一下。
中年美婦立刻就懂了他的意思,淡淡道:“罷了,即然你如此說,貧道姑且信你,我烈火教三位金丹記名長老之中,的確有一人,善于煉丹,幾年下來,已經幫教主與兩位副教主煉制了數顆極佳的大丹!”
余羨心中頓時大喜,忍不住道:“果然!?那敢問那位金丹前輩,住在何處!?貧道要去拜訪!”
“靈石兩萬顆。”
中年美婦只淡然掃了一眼余羨。
余羨一聽,也不啰嗦,只管伸手在懷內摸了一下,便丟出去了一個下品儲物袋。
中年美婦隨手接過,稍稍一看,點頭道:“好了,買信息的錢已經結清,道友可以走了。”
“嗯?”
余羨微微一滯,沉聲道:“貧道問的是那金丹前輩住在何處,貧道要去拜訪!”
“金丹強者的訊息,貧道如何知曉?道友這兩萬顆靈石,買的是三位外門金丹長老中,有無會煉丹的消息!”
中年美婦緩聲道:“而貧道,已經明確告知了道友,有!所以消息交易已經完成,道友明白?”
余羨一時間也為之語塞,心中有些惱怒。
一個模棱兩可的信息,賣了兩萬靈石,可真是好賺啊……
不過余羨隨即就不生氣了。
這信息,的確值兩萬!
整個東洲境內,會煉丹,并且能煉制五階上等,乃至六階寶丹的金丹強者,少的很!
那么有很大的可能,就是師傅在此借地修行,順便成為了記名長老!
只可惜,他們也不知那金丹強者的位置,否則余羨怎么也要買到這個消息的。
但既然確定了的確有一個會煉丹的金丹強者,那余羨總有辦法,找到他!
因此余羨點了點頭道:“多謝道友告知,告辭。”
說罷,轉身離去。
中年美婦見余羨離開,便看向了那幾個筑基修士。
其中兩人當即站起,也走了出去,同時身上的氣息迅速變化。
當他們出了鋪子后,已然變成了兩個只有凝氣中期修為普通的修士。
他們看了一眼遠去的余羨背影,迅速跟了上去。
兩人顯然精通于跟蹤之法,路上配合默契,一人退一人上,片刻后換了氣息的另一人再上,如此反復,可謂天衣無縫。
因此余羨自然沒有注意,只管一路回了客棧。
他又不是什么神仙,哪怕六識敏銳,但對這等跟蹤的高人,也難以防備。
不過他心里卻明白,自己一定是被跟蹤了。
那買賣消息之處的人,不可能就這樣放任自己離開。
但他并不打算出城,所以也無所謂被跟蹤,甚至他還希望自己被跟蹤。
因為那買賣消息之所,就是烈火教的一個哨站。
自己今日所問的一切,估計不出一炷香,就會被烈火教的金丹強者所知。
那么或許,也會被那個會煉丹的金丹強者所知!
若是那會煉丹的金丹強者,真的是自己的師傅蕭無聲。
那他一定,肯定會在得到這消息的瞬間,就趕來這處客棧,尋找自己!
余羨相信,自己在找師傅的同時。
師傅,也在找自己。
進入客棧,余羨心中依舊還有些微微激動。
這是多年不曾有過的激動了。
希望是師傅!
他和師傅分別雖然只有短短七年。
但這七年,是他長大成人,變化巨大的七年!
也不知師傅再次見到自己,見到那當初十七歲的少年郎,變成如今二十四五歲的青年,會如何感想。
而外面,那跟蹤的兩人一直看到余羨上樓進了自己的房間,確定了余羨的住所之后,這才互相使了眼色,一人迅速離去,一人則留下繼續看著。
屋內,余羨深吸了口氣,盤膝而坐,運氣打坐,等待事情的發酵。
半日的時間內,若是沒人來找他,那他就要去想方設法混入烈火教,從而找到那金丹強者的信息。
時間流逝。
過了半個時辰左右,烈火教向南三百里,有一座小山。
在隱匿陣法護持之下,在山腳下看,山上一切都是正常,樹木叢生。
但其實陣法之下,卻有一個別致的小院坐落山腰之內。
樹葉飄落,秋風瑟瑟。
雅致的小院內傳出一聲輕靈的疑惑話語。
“找師傅?金丹級別的煉丹師師傅?莫不成,他是我藥王谷的遺留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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