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軌道,冀天宮天一艙。
幽暗的艙體紅光大方,觸動某些禁忌般不斷地閃爍,雪白的墻面映照著一片慘紅,中央安置的宛如棺槨的睡眠艙忽的噴出氣體,內部點亮,映照出一道蒼白的人影。
他躺在粘稠白皙的營養液中,雙眸忽然睜開。
機械音在艙體中來回的回蕩。
【警告!警告!】
【人間化身意外死亡,慧根丟失,主身強制蘇醒中……】
【共計耗時18年】
【消耗壽元18天】
【剩余壽元100年】
【剩余下凡年限:36500年】
空寂的艙體中紅光閃爍著,機械聲音不斷回蕩著,沒有任何的回音。
不知過了多久,沙啞幽幽乃至細微到不可聽聞的蚊蟲之音才緩緩響起。
“辛苦十八年,盡數化作東流水,可惜了張蛟的慧根……重新從人間尋找合適的受體,準備重新下凡吧,又得十八年吶……”
【好的,正在全冀州新生兒中尋找合適受體……】
“冀州太小,等我長大張蛟早死了,擴大到全國!全世界!”
【好的,正在全世界新生兒中尋找合適受體……】
……
轟——
發動機的轟鳴。
一道赤紅的閃電在大地上瘋狂的奔馳。
頭頂上橘貓趴著,毛茸茸的雙拳抱住沈鈞的臉,形如頭盔,太爺太奶說過,騎車必須要戴頭盔。
他一邊開車,一邊和月神聊天。
聽得獨眼貓大王都炸毛了,這鏟屎奴沒啥毛病就是腦子有點問題,時不時的自言自語,說一些不著調的話,可嚇死貓了。
“月神,你是說張蛟會去找盧道先老師?”
【這是必然,張蛟沒有自己的實驗室,慧根無法長久獨立存活,必然會立刻嘗試栽種,無論成功失敗,都必然會去找盧道先!】
沈鈞的方向正是巨鹿城。
“如果張蛟成功,便是九株慧根境,必然會奪取盧道先的慧根,登頂巨鹿城。”
“如果張蛟失敗,他就會死,為了不拖著一城之人走向滅亡,他必然會為慧根尋找新的宿主。”
縱觀一切種種,天地之間能得到太平真人張蛟認可的恐怕只有酒真人盧道先,巨鹿城的另一尊巨頭,曾穩穩壓他一頭的存在。
沈鈞憂慮萬分,如果張蛟成功,那么一切都不可逆。
他甚至可以考慮搬家了,張蛟將統一巨鹿城,并將影響力擴散到周圍所有的城鎮,用不了多久必定會輻射到小鎮,不要說綠瘟患者,便是他們這些真人,也會被清算。
“這種無力的感覺啊……”
一步慢步步慢。
他晚成真人十八年,深深感受到無能為力的悲哀。
……
四十分鐘后,
沈鈞重新回到巨鹿城,馬不停蹄的奔向盧道先辦公大樓。
正巧遇到騎乘爪黃飛電的曹玄龍駕車離開,隔著老遠同他告別。
“曹某忽的接到恩師喬功玄的緊急密函,先行去魯州平定亂世妖精,聽說那梁山上,人妖混居,精怪成行,烏煙瘴氣要推翻人類的統治,時不我待,沈兄,祝你開城順利,咱山高水長,后會有期了!”
轟的一聲。
油門拉到底,黃霧洶涌,人車合一,快的像是閃電,留給沈鈞一鼻子的尾氣。
他無語道:“曹玄龍這家伙嗅覺真是靈敏,察覺到危險直接跑了,那黃狐娘只怕是沒救了。”
他也沒有救黃狐娘的打算。
既然它投靠了曹玄龍,沈鈞沒必要給別人的寵物忙前忙后。
辦公室的門是打開的,不用敲門,便瞧見巨大的落地窗映照著蔚藍的天空,盧道先盤坐在蒲團上,與那藍天和日光交相輝映,好似坐于九天之上的神祇。
他的身前,擺放著三把狙擊槍。
沈鈞并不知道什么型號,估計李太爺能瞧出來,他年輕的時候服過兵役,還是尖子兵,特種大隊篩選時刷下來后,傷病退役……
盧道先端坐著,安靜綿長的呼吸,一呼一吸,空氣都隨著其舒張和擴散,好似于房間化作一體,與天地交匯而生。
金絲眼鏡放在腿邊,他眸子低垂,半閉半睜,不知有沒有察覺到他的到來。
沈鈞小心的站在門口,不敢冒然打擾。
他敏銳的注意到三把狙擊槍纏著的綠布上染著鮮艷灼目的血,新鮮明麗,一看就是剛沾上的。
剛才,盧道先老師出去殺了人!
天空蔚藍而清澈,不見一只飛鳥,縣城的老樓鱗次櫛比,像是一頭頭衰老的巨獸匍匐在大地上茍延殘喘,隨著日光的潮汐明暗交錯。
張蛟沒有來……
他正自沉思,閉目養神的盧道先率先打破寧靜,粗沉的聲音在房間中回蕩。
“你來了……”
“老師,您知道我會來?”
沈鈞一怔。
本以為是在等待張蛟,沒想到還在等待自己。
盧道先沒有張開眼睛,淡淡的回應:“就像我知道曹玄龍會跑一樣,人的脾性都是定數,該來的會來,該走的會走,你此行不就是為了解除綠瘟之厄,學習慧根之法嗎?”
他的雙目忽的睜開,笑著看向沈鈞。
“曹玄龍是天人,是個投機分子,趨利避害,世間一切都是草芥,沒有比留住性命搜集慧根更重要,而你不同,你是人間長出的奇葩,你的根基在大地上,你走不了……”
“想不到老師對人性也有如此深刻的剖析。”
沈鈞再也不敢小覷任何一個人的智慧。
他自身天賦異稟,智慧高絕,可能成為真人者,誰不是個中翹楚?不由被盧道先的智慧折服。
又聽到天人這個詞匯!
月神密而不告,讓他對天人越發警惕,問道:“老師,什么是天人?”
“天人?”
盧道先瞧著他,笑了笑:“天人天人,自然是凡人所不能及之人,高懸天外,俯瞰人間,你我皆是草芥,記住,任何一個天人都不值得相信,哪怕他用命做保證!”
用命做保證都不能相信?
沈鈞愕然,心頭又開始打鼓,升起十萬分的警惕。
天人不可以相信,可誰知道相信的人是不是天人,也就是說這世間沒有任何人可以完全的信任?
盧道先窺探到他的想法,輕笑道:“倒也不是,雖然天人無法辨識,但卻有一個鴻溝,災變之后方有天人,天人的年齡絕不可能超脫十八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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