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太埋汰,我看不出這倆人的實際年紀,大約30歲左右。
我后背貼著廁所門,沒再動。
那邊拄竹棍的漢子眼球往上翻著,眼珠子大半都是白眼仁。
他臉特別的臟,臟的都看不出原本模樣。
就見他大模大樣地站在那兒,慢吞吞地從兜里拿出一副竹板兒。
噼噼啪啪,竹板兒打了起來。
車廂里好多人都嚇了一跳,睡眼惺忪的紛紛起身去看,見是要飯的,好多人嘴里又開始嘟囔著什么。
一段翻著花樣的數來寶打完,伴隨著“噠噠”的竹板兒聲,盲人張了嘴:
“竹板一打響叮當,恭喜發財又健康;
今日瞎佬上門討,希望老板大大方。
竹板打來話就長,眾位阿哥聽一場;
如果不是貴人賜,瞎佬我早已餓斷腸……”
這段快板兒時間可是不短,一些旅客跪在座位上,趴著椅背,聽的還挺開心。
還有幾個半大小子也醒了,開始滿車廂亂跑。
可等他唱完后,再沒人能高興起來了。
盲人收了快板兒以后,從身后摸出了個坑坑洼洼的搪瓷盆,開始挨個要錢。
仔細看,那盆上還帶著一個掛鉤,看來平時就掛在他腰帶上。
遇到不給錢的,他先是裝可憐,說自己雙目失明活不下去了,行行好這類的話。
如果對方還不給,馬上就換臉色。
“剛才聽我快板了吧?”
對方點頭。
“那就白聽了?拿錢!”
如果對方不給,他就把盆里的錢裝進口袋,隨后揚起盆就往人家身上砸。
哐哐的砸!
從可憐巴巴的殘疾人,到兇神惡煞般的悍匪,簡直是無縫銜接。
有人起身躲,可根本就繞不過他。
如果從另一個方向走,我身后那個拄著雙拐的壯漢就會出手,木拐往墻上一支,瞪著大眼珠子,“邊呀?冚家鏟!”
意思是:往哪走?我弄死你全家!
就這么兩個殘疾人,威懾了整整一節車廂的人!
其實這種人就是看人下菜碟,如果遇到硬茬子,他倆不敢如此強硬。
可惜,這一車廂的旅客,沒一個有血性的!
對于我來說,眼前情形早已見怪不怪,每年都會遇上幾回。
越往北走,這樣的越多。
這么說吧,無論是[榮門]還是[藍道]、[要門]……黃河以北的人就是愛動手,而越往南越愛動腦子。
或許是水土問題,又或者是性格使然,南北方有很大不同!
讓我奇怪的是,這二位還真是另類,口音明顯是粵省人,可行事卻蠻橫的像北方人。
眼瞅著那個盲人要到我那只肥羊身前了。
我冷眼看著。
中年人掐著腰,氣勢很足,“不勞而獲,不給!”
“癡線,我頂你個肺!”瞎子也沒二話,揚起搪瓷鐵盆就削,幾下就把他打服了。
我不由感嘆,怪不得那盆坑坑洼洼的,這得削過多少人了!
中年人拿出了一塊錢,不料瞎子一把抓住了吊在他手上的手包……
我不由一怔,艸,走眼了!
他不是盲人!
見他要動自己手包里的錢,中年人就和他撕扯起來。
我身后拄雙拐的壯漢也過去了,掏出一把半尺余長的西瓜刀,架在了中年人的脖子上。
四周旅客嘩然,紛紛躲避。
壯漢呲著牙,“拾下拾下,瀑你阿姆!見面分一半!”
他罵那肥羊是個傻逼,要分一半的錢。
中年人哆哆嗦嗦拉開了手包,不等往出拿,被他一把搶了過去。
厚厚兩沓大團結被他抽了出來,哪兒來的什么“見面分一半”,全都被他揣進了軍挎里。
我看得清清楚楚,沒錯,整整兩千多塊!
奶奶個腿兒!
沒想到被兩個要飯的接了胡。
而且還沒什么手藝,這就是明搶!
我沒往前湊,壯漢把皮包扔給了中年人,繼續不慌不忙地要著錢。
終于,他倆到了我面前。
“小哥,”那瞎子翻了翻眼珠子,“賞點兒吧?!”
我哆哆嗦嗦拿出了一塊錢,說話聲音都在顫抖,“我、我是學生,沒啥錢,一塊行嗎?”
“行!”拄著雙拐的壯漢一把搶了過去,“一分不嫌少,一千不嫌多!”
這兩個人不罵人的時候,普通話說的還挺好。
兩個人走了,我開始暗暗尾隨他們。
我要找機會把錢都“下來”!
那是我的!
半個小時以后,機會來了。
12號車廂里,上演的這一幕和之前一模一樣。
這節車廂里還有好幾個大小伙子,可都不敢放聲,沒想到一個滿頭銀發的干巴老頭火了,破口大罵。
拄拐的壯漢又亮出了那把刀。
不料老爺子一把撕開自己的襯衣,露出了瘦骨嶙峋的胸脯。
我就是一驚,盡管離的遠,還是看得清清楚楚,那胸口上密密麻麻好多疤。
他拍著胸脯怒聲道:“來,往這兒捅!”
這兩個人明顯愣在了那里。
老爺子頂著西瓜刀往前走了一步,伸手就揪住了壯漢的舊軍服,“你他媽也配穿這件衣服?”
壯漢漲紅了臉。
“五零年冬天,”老爺子還揪著他的前大襟,“老子解放甕津半島的時候,你倆個還他媽在你娘腿肚子里轉筋!”
“國家怎么養了你們這幫垃圾混球兒!滾!都給我滾!”
見這倆人明顯慫了,好多人都蹦了起來。
瞎子慌忙往后撤。
老爺子剛松開手,拄拐的壯漢就把刀收了起來。
一時間,車廂里熱鬧起來,好多人沖過來開始推推搡搡。
我也擠了過去,這是個好機會!
瞎子是假的,可拄雙拐那壯漢的兩條腿卻真有毛病。
他被眾人推搡的跌跌撞撞,吐沫星子崩了一臉。
有人喊乘警來了,我的手也從他軍挎里抽了出來,混亂中,那兩沓大團結就進了我的褲兜。
其他錢我沒碰。
過后想想,自己大意了,我不是這節車廂的人,他倆又都見過我。
等發現錢不見了以后,怎么可能輕易放手?
來了個乘警,先是把兩個要飯的好頓訓斥,又安撫一番旅客。
誰都沒抓,走了。
我看的明白,都是關系!
這倆人低著頭灰溜溜地走了,我沒發現他倆看我。
于是我也走了。
因為沒買到號,我沒座兒,和往常一樣,花了五塊錢,買了個“雅座”!
所謂“雅座”,就是餐車的座位。
好處是桌子大,人也少,趴著睡比硬座舒服。
不好的地方也有,到了飯時就得給人家倒出來,除非你也舍得在餐車吃飯。
坐在餐車里,我拿出了上車前買的雜志,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一直沒再看到那兩個人干活,估計是下車了。
后半夜有點兒涼了,我迷迷糊糊趴在桌子上,感覺好像有個人坐到了我旁邊。
可我睜開眼睛后,旁邊又沒有人。
我急促地吸了兩下,空氣中殘留著一股香皂的味道。
我起身看了看,餐車里所有旅客都趴在桌子上睡覺,看不到其他人。
我以為是自己睡懵了。
第二天傍晚。
揣著那2000塊錢,我樂呵呵地出了廣州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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