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市公安局辦公大樓的時候,已經是后半夜兩點多了。
沈波送我。
下雪了,幾米外都看不清人。
兩個人慢慢走著,雪地上留下兩行清晰的腳印。
“沒事兒吧?”沈波問。
我明白他問的是什么,畢竟親手結束了一個人的性命,有些人心理會承受不了。
我搖搖頭,輕嘆了口氣:“這場雪下的真好,夜上海練歌房門前的血,應該都遮蓋住了……就像這人間,粉飾的干干凈凈,下面卻是污水橫流……”
沈波停下了腳步,目光炯炯地看著我,“你這個想法很危險,你要知道,哪怕這個世界已經千瘡百孔,總會有人縫縫補補!”
說完,他挺直了腰板。
立正、舉手,端端正正地給我敬了個禮:
“武愛國同志,謝謝!”
開車駛出大院兒,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沈波肩膀上落滿了雪,高大健壯的身影如雕塑般一動不動。
這是個正直的人。
希望這個案子讓他站穩腳,甚至更進一步吧!
就像他說的那樣,這個世界再破爛,也需要有人縫補,他這樣的人升官,百姓幸事!
該回家了,一晃兒出來快兩個月了。
我不打算再等那個妖精了,既然人家根本不想我,何必非要熱臉去貼冷屁股?
還有話要和我說?愛說不說,我也不問了!
第二天離開的時候,雪停了。
我給張思洋留了張紙條,上面只有四個字:我煩你了!
我不想再坐飛機,打車去火車站買了張軟臥。
買完票,又去買了好多零食、書本、尺子和鋼筆,來到了福利院。
陳院長胖了,這是日子好過了,整個人的氣色都不一樣了。
張媽媽還是老樣子,拿著我送她的口紅眉開眼笑。
這玩意兒沒花錢,是我偷張思洋的,她化妝臺抽屜里面好多沒開封的,拿了幾只借花獻佛。
下午兩點,孩子們都沒放學。
坐在辦公室,我捧著杯廉價的茉莉花茶,和陳院長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
集提供暖就是好,雖說白天暖氣不是很足,可也不涼,挺舒服的。
“小武啊,張總這個人真是不錯……”陳院長笑得眼睛都小了,話里有話。
人家也捐錢了,能不好嘛!
我應付著,“嗯吶,挺好,挺好。”
“那天我和張大姐她們聊天,咱們福利院還沒給誰辦過婚禮,啥時候你倆結婚,就回來,這兒是你家呀!”
他年輕時就在福利院,感情很深,這番話我相信是實心實意的。
可結婚這種事情,我想都不敢想,這不是害人嘛!
再說了,自己和張妖精就沒談過戀愛,總感覺怪怪的。
聊著聊著,院子里響起了開門聲,有孩子放學了。
我笑著起身說:“我迎迎他們去!”
小學放學早,青青和小熊他們先回來的。
九歲的小丫頭,個子還沒長起來,卻明顯沒了從前的嬰兒肥。
“小武哥哥?”她驚訝極了,飛快地跑了過來。
我抱起了她,捂了捂凍得紅彤彤的臉蛋兒,“咋瘦了?”
她咯咯笑了起來,“我也想說,小武哥哥也瘦了!”
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小熊也湊了過來,我用力拉了一把他棉帽子的耳朵,帽子蓋住了眼睛,“長個了,不錯!”
他仰著頭看我,小眼睛努力穿過縫隙,臉上都是笑。
很快,小毅、強子、小石頭、小順和二楞他們都回來了。
除了小熊,今年秋天的時候,他們都上初一了。
十三歲,有的孩子已經開始發育了。
好幾個孩子的嗓子都像唐老鴨一樣,上唇也有了一圈絨須。
晚上,我跟著他們一起吃飯。
大米飯,菜是土豆片炒白菜片,紅燒肉燉干豆角絲。
味道相當不錯,比我那時候強上百倍。
青青小聲說:“小武哥哥,我想和你說點兒事兒……”
“嗯?你說。”
“我們班里有同學會跳舞,可好看了……”
我看到了她眼睛里的渴望和羨慕,“你也想學是嗎?”
她用力點了點頭。
“你喜歡跳舞?”我問。
她揚起了頭,十分肯定地說:“喜歡,我還喜歡唱歌,我以后要當大明星……”
小熊開始羞她,小丫頭漲紅了臉,“我就要當明星,我要上電視,我要讓爸爸媽媽看到我……”
孩子們都不吭聲了,低頭扒著碗里的飯。
“學,小武哥哥支持你,一會兒我就和院長說,好不好?”我說。
小丫頭眼圈紅了,怯生生地問:“會不會很貴?”
我伸手擦掉了她嘴角的飯粒兒,“錢你不用管,只要好好學就行!”
她沒說話。
走之前,我找到了陳院長。
他很為難:“小武啊,我理解你的心情,可這個口子開不得!她今天去學了舞蹈,明天另一個孩子要去學鋼琴,后天又有孩子要去學畫畫……咱供不起呀!”
我剛要說話,他攔住了我。
“我知道,你要說你掏錢,可你能都掏了嗎?知道到時候會有多少孩子想學這學那嗎?你能掏多久?”
“別異想天開,真不是那么回事兒!”
“……”
我想了想,“能不能這樣呢?咱請個舞蹈老師……”
陳院長攤了攤手,“地方呢?不能在院子泥地里滾吧?你也看到了,開春兒新擴建的兩趟房都住滿了,咱們能解決吃飯、睡覺和上學就已經不錯了!什么舞蹈、樂器,美術……那是咱們院里孩子敢想的嗎?”
“小武啊,你知道咱們有多少殘疾孩子,可你知道他們一年藥錢得多少嗎?康復費用呢?”
“愛愛、愛雪、愛林、小豆子……幾個孩子的助聽器壞兩個多月了,到現在都沒解決……”
他說的有道理,我沉默不語。
出門前,我說:“我找找東北慈善基金吧,爭取能解決一部分資金,明年咱可以蓋個舞蹈室和美術室,請個老師每周上一節大課,真沒幾個錢……”
陳院長嘆了口氣,沒再說什么。
我把雙肩包里的現金都掏了出來,大概一萬多,“把助聽器買了吧!”
天早就黑了,再不走就趕不上火車了。
好多孩子出來送我。
我和小毅在院子里擊了擊掌,他啞著嗓子說:“小武哥,你放心,我們都挺好的!”
我用力拍了他肩膀兩下,真快,都成大小伙子了。
走出大門時,我聽到了青青喊聲:“小武哥哥,早點兒回來看我們……”
我沒敢回頭。
坐在出租車里,默默想著心事。
手機響了。
“老弟,不回來了是不是?”是京城的干姐石珊。
這一嗓子,讓我猶如醍醐灌頂,連忙問:“姐,你咋不要個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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