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的黑暗襲來。
在這寂靜且漫長的黑暗中，肖文忘記了所有，甚至忘記了自我。
也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的黑暗方才散去，一線光明出現。
只是，在這光明之所，其目光所見，卻是漫天赤土，看不見一絲綠色，天空中偶爾飛出幾只烏鴉和禿鷲，在其身后都能看到一大堆瘦得不成人形的人追逐而去，眼中滿是饑渴之色。
他們向前奔赴，向前追逐，恨不得能夠用盡全身的力量，一躍上天，用自己的嘴，死死咬住那些飛禽的身體。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填飽肚子。
可他們又實在是太餓，沒跑幾步，便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天空中，烈日灼灼，火紅的太陽炙烤著大地，河流干涸，一道道蜘蛛般的裂紋擴散，偶有那么幾處還未斷流的河流水源，也都被士兵，被世家大族把控，作為他們自己的私產。
至于最底層的農民，根本接近不了！
想要喝水？
十文五銖錢換一瓢！
人尚且如此，又何況是莊稼？
天災在前，人禍在后，災民遍地，貪官成堆。
天空中的太陽雖然很大，但那明晃晃的日照之下，所照射出來的，卻是一片黑暗，一片看不到任何光明的黑暗。
在這黑暗的世道這些，終是有那么一個道人看不慣這世間種種，揭竿而起，以手中劍，劈開這黑暗，讓這世間多出一絲光明。
也是在這縷光明照耀之地，在光亮照耀之時，方才能夠瞧見這世間的諸多希望。
從那個時候開始，這個道人身后，便開始匯聚一波又一波的人。
這些人匯聚在道人身后，聚集在道人左右，與道人一起追逐光明，追逐希望！
……
良久，肖文方才睜開雙目。
雖然是以張角的視角帶入那一段記憶，可這分明就不屬于自己的記憶，依舊讓肖文眼眶有些濕潤。
好在，他是個意志堅定的人，很快便又從那種狀態之中醒來。
雙目死死地盯著面前的張角，眼中的忌憚之色卻是已經濃郁到了極點，可隨之，其眉宇間的忌憚之色又逐漸散去，恢復平靜。
這個家伙兒，即便是被壓制了力量，但依舊能夠將記憶灌入我的腦海中，讓我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看到他的記憶。
雖然不知道這走馬觀花的記憶畫面到底過了多久，但肖文心里明白，在這段時間內，這位太平道主完全有無數個機會能夠出手斬殺自己。
可最終，他都沒有出手。
“雖然我認可你的理念，認可你的做法，但今日我依舊要阻止你！”肖文斬釘截鐵地說道。
“因為立場不同？”
“嗯。”肖文點頭，沒有否認。
可對面的張角卻是不由得輕笑起來：“貧道還是第一次聽說，天外來客也有立場的。”
“立場這些東西，不是只有我們這些人才有嗎？可即便是我們的立場，也是介意改變的，否則唐周也不會背叛貧道，背叛黃巾，將所有的軍事布置交給沈闕，不是嗎？”
前半句的時候，肖文還不覺得有什么。
可當他聽到后半句，聽到“唐周”這個名字的時候，卻是眼瞳收縮，臉上露出驚駭之色。
旁人或許不知道這人是誰，可肖文清楚！
或者說，這些日子以來，因為肖文在沈闕心中的份量加重，沈闕將不少關于黃巾的消息都告訴了肖文。
而在這些消息之中，一個相對而言比較重要的消息，便是關于他安插在黃巾之中的探子。
說是探子，但實際上卻是黃巾中被策反的一個叛徒，他的名字，就叫唐周！
這個人，不僅是黃巾的一員，更是太平道主張角的弟子。
在黃巾中雖然說不上位高權重，但也算是地位崇高，因此他能夠接觸很多其他人不知道的消息。
往日里，很多關于黃巾行動的消息，也就是由這一位提前告知沈闕的。
因此，沈闕才能提前進行布置。
不論是涿縣，亦或是平輿縣，皆是如此。
甚至就連此次廣宗之戰，在開戰之前，那一位也是送來了黃巾的布防圖。
知道敵人的布置，自然也就能夠更好進攻，所以在這一戰中，沈闕是極為自信的。
不說百分之百能勝，但有布防圖在前的情況下，有個七八成的勝率也還是正常的。
這些事情，在肖文離開之前，沈闕也都同自己說過。
倒是不曾想到，如今卻是從這位太平道主的嘴里聽說這個名字！
唐周的事情，他一早就已經知道了？
念頭從肖文的腦海中閃過，讓他心中生出了一些不真切的想法。
“道主在說什么？小子怎么聽不明白？”肖文也不知這人是不是在試探自己，干脆就當作是聽不懂。
“是嗎？”
“是聽不明白，還是揣著明白裝糊涂？”
“你是否承認，對貧道而言不重要。從那小子第一次和朝廷的人接觸開始，貧道就已經知道了。”
“甚至他后面的一系列動作，也都在貧道的掌控中。”
“否則，你當真以為，貧道麾下的防守這般薄弱，會任由這些消息流出？”
張角自顧自地說道，對肖文的態度倒是一點也不在意。
肖文臉色一沉，瞬間想明白了什么！
“所以，這是一個局！你布局的目的就是為了今天，就是為了通過唐周的手，將黃巾的布防圖交給沈闕，然后再利用沈闕的自得意滿的心理，在他最為得意的時候，將他打落萬丈深淵！”
“是。”
一個字的回答落在肖文心中，卻無異于是重錘落下，在心底回響。
這個家伙兒，還真是放長線！
做了這么久的局，就是為了今日的這一刻！
“可你留著我又是為了什么？作為你的對頭，最好的辦法便是一杖點殺我，而并非留著我，和我說這些……”
“不對，你在拖延時間！可以你的實力，完全可以殺了我，為什么還需要拖延時間？”
肖文的眉頭皺成一個川字。
從他見到這位太平道主開始，這位太平道主的反應就超出他的意料，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因為，你對貧道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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