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訊媳婦兒聽到趙娜的話，得了個沒趣，冷笑一聲，歪過身子繼續拍哄懷里睡著的孩子。
趙娜贏了這一局，坐到趙誠跟前，挽著大哥的胳膊，語帶撒嬌：
“大哥，我說的對吧？”
坐在炕沿上的趙誠，皺眉猛抽一口煙，煙蒂丟在地上，一腳揉滅：
“嗯！”
隨著這個字一起出口的，還有他嘴里鼻子里徐徐噴出來的白森森煙霧。
“小娜說的對，她是咱們唯一的妹子，是該照顧著。”
“家里不論是誰，都不要打小娜的主意，尤其是她的彩禮。”
“我今天再重申一遍——”
“小娜將來的婆家，無論人家給小娜多少彩禮，咱家都對等還回去多少嫁妝。”
“家里不會要小娜的彩禮，婆家那邊，小娜你自己多個心眼兒，把嫁妝也都抓在手里。”
“無論是彩禮還是嫁妝，那都是給你的，拿好，誰也甭給！”
“成了家，就是大人了，你必須為你們的小家庭打算。”
“家庭抗風險的資金，還是必須要有的。”
“彩禮也好，嫁妝也好，那都是你們小家的啟動資金。”
“至于往后的日子，就得依靠你們自己過好了。”
“你要是遇上事兒了，急需用錢，大哥可以幫你忙。”
“日常過日子，大哥不會平白無故給你錢花的，提前言明啊！”
門檻上坐著的趙訊、窗戶邊炕上坐著的趙訊媳婦兒，聽到趙誠這話，恍惚間明白了點啥。
如果，當初她的彩禮要是攥在自己手里，不給娘家，成為她與趙訊這個小家庭的啟動資金，是不是就不會出現如今的窘境？
那些錢，他們可以去做點小本買賣，也可以跟著趙誠一起入股超市。
無論哪種方式，那都是錢生錢，毋庸置疑。
可是偏偏，她都貼補給了娘家。
最糟糕的是，他們這些年還一直往她娘家貼補。
趙訊反應過來這些，心底也是一陣陣的懊惱。
可那又如何？他在自己家比不過大哥跟弟弟，那點可憐的自尊心得不到滿足，就只能去岳父家顯擺，滿足自己僅剩的那點虛榮心。
趙娜對于趙誠這個如父般的長兄，自幼就親近：
“放心吧大哥！你說的對，我都聽你的！”
說完，她還沖著趙訊哼了一下，嫌棄的表情完全寫在臉上：
“二哥，不是我說你，你要是能有大哥一半的好，咱們全家都阿彌陀佛了！”
趙訊聽到這話，瞬間炸毛，蹭一下站起來，指著妹妹嚷嚷：
“你個死妮兒，就給我在這里胡說八道，信不信我揍你！”
眼瞅著趙訊橫眉瞪眼沖了過來，趙娜機靈地往大哥身后一躲，嘻嘻哈哈嘲笑：
“打我又如何？能讓你飛黃騰達嘛？能讓大哥給你家曉暉交學費嘛？都不能！”
屋里鬧哄哄地折騰呢，外面有人干咳了一聲，隨即，掀簾進來了，是趙三。
“三叔過來了！”幾人連忙問好，給趙三讓位置：
“三叔快坐，我給您泡茶！”
“小娜不忙了，三叔晚上不喝茶，容易睡不著。”
“那我給您倒水喝！”
“嗯。”趙三取下自己的旱煙袋子，慢悠悠往煙鍋里塞煙絲，閑話家常幾句后，才說：
“誠子回來是干啥的，我也聽說了。”
說著，他看向斜對面坐在椅子上的趙訊，扮演起和事佬的角色：
“二訊吶，你也老大不小了，有臉的人了，三叔也不說你啥了。”
“三叔就事論事，曉暉念書這個事情哩，你的決定是對的。”
“為了娃娃的將來著想，送去龍城念書，上重點小學，這沒毛病。”
趙訊得到村里最具威信的村長兼族長的認同，不由得抬頭挺胸，面露喜色。
趙三忽然話鋒一轉，說道：
“但是哩，你娃娃上學，費用理所應當得你出，這是天經地義的，娃喊你一聲爹。”
趙訊眼睛一瞪，嚷嚷：“我沒有那么多錢嘛！”
趙三抬手在空中壓了壓，意思是要趙訊少安毋躁，聽他說完。
趙訊急吼吼地再補充了一句：“大哥還讓我在龍城買院子，給曉暉搞一個啥么龍城戶口，才能上那個片兒區的學校，我更沒錢了！”
趙三慢悠悠點燃了煙鍋子，抽了一口，說道：
“邁步子得知道襠大小，縫褲子要清楚胯多少。”
“二訊，給娃娃計劃未來，是好事兒。”
“可你讓誠子給你養娃娃，這說不過去。”
趙訊眼睛一瞪，胡攪蠻纏：
“曉暉可是咱老趙家的種，甭說我大哥了，就算是你家趙議跟趙錚，飛黃騰達了將來也必須提攜我家曉暉！”
“三叔，你不常說，自家人就得守望相助么？”
“我們家曉暉，你們好好給他供出來，將來指不定能成龍成鳳哩！”
“等我家曉暉有出息了，我一定讓他好好孝順你們！”
此話一出，空氣尷尬而詭異地安靜了下來。
趙誠也是一陣陣的無奈！
他的本意，是想以這件事逼迫趙訊自力更生，自己供孩子、自己在龍城買房，而不是習慣性躺平張嘴等投喂。
一把年紀了，死豬不怕滾水燙，算哪般？
想不到的是，趙訊不僅不計劃站起來，還計劃自己與孩子都徹徹底底寄生在兄弟們身上。
趙三斟酌了一下，拋出軟釘子，威脅：
“二訊，我可是聽說了，那龍城買的院子，必須是在父母或者娃娃的名下。”
“只有這樣，才能去那學區的學校念書。”
“你想讓曉暉去念書，就得用誠子的院子落戶口，咋地，你是要把娃娃過繼到誠子名下？”
“你可想好了，這么一來，你可就沒兒子了。”
“那將來，你兒子孝順的老子，那就是誠子。”
本以為這樣能讓趙訊思考一下兒子還要不要的問題，萬萬沒想到：
“也行呀！我家曉暉過繼給大哥，也沒啥不好的。”
“我媳婦兒懷里抱著的二胎是個丫頭，以后念不念書的，不打緊。”
“那以后，我家曉暉可就是大哥的兒子了，有了出息，指定孝順大哥。”
“那曉旸享啥樣兒的福，我家曉暉指定也是落不下的！對吧？”
趙誠簡直大驚失色！
合著，你那狗兒子，還想分我家曉旸的財產？
你可真是臉大！！！
趙三也回過味兒了，趙訊這已經不是躺下不動了，而是要跟那杜鵑鳥一樣，把自己的孩子徹底寄生在人家的鳥巢里呀！
人心不足蛇吞象，趙訊的這番話、這種思想，已經不是單純的占便宜了。
說是鳩占鵲巢都不為過。
趙三把那抽完的煙鍋子，在腳邊的炕墻上磕了磕，磕干凈里面的煙灰后，慢悠悠卷起來旱煙袋，說道：
“二訊，你要是這么犯渾的話，三叔也斷不了你這家務事兒了。”
說完，趙三下了炕，給了趙誠一個眼神后，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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