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天渡萬丈瀑布前。
兩道身影一前一后落在石臺上,在轟隆隆的水花四濺中,雷澤跟男人分割兩頭站著,齊齊望向臺階入口處。
不多時,一抹倩影穿過掩映的清脆竹林,自青苔斑駁的臺階拾級而上,緩步而來。
自山下卷起的水霧罩在她身上,朦朧中只窺見裙鋸輕輕擺動,在空中劃出淺淡的弧度,時光仿佛一下穿梭回到了千年以前,依舊是此情此景,佇立在云端的各方大能也如此默默注視著女子的到來。
她喜歡靜心與一切富有自然氣息的東西,所以常年衣衫素裹,進了山便不疾不徐喜歡從第一級臺階慢慢向上走,即便今天是她飛升的日子,也不例外。
飛天渡常年云霧繚繞,這一天卻在她登上云臺時罕見提前露出了陽光。
第一縷光線落在她身上,穿過云霧驅散了水汽,溫柔灑在她的眉眼處,所有圍觀的大能才發現這位僅僅修煉了三百年就能飛升的天才容貌竟是如此出眾。
點絳朱唇,眉眼清冷,膚如凝脂,高高梳起的云鬢露出沒有一絲瑕疵的五官更加顯得仙姿卓約,還是一介凡人就已經氣質脫俗。
云臺邊緣,男人望著霞光里一步步走來的人,只覺得眼眶發熱,嘴唇開開合合好幾次才終于找到自己的聲音。
“師父。”
這一聲呼喚時隔千年,男人出口瞬間已然覺得陌生,可臉上滾滾落下的熱淚跟不自覺軟下的膝蓋卻是身體最本能的誠實反應。
女子定住腳步,垂眸靜靜看著眼前伏地哭得不能自己的男人,眸中無悲無喜,只余淡淡的一聲,“阿衡。”
阿衡。
江自衡雙肩一僵,繼而身體抖得越發厲害,滿含著哭腔應道:“是我,師父。”
他抬起頭,匆匆愈合傷口的臉上還帶著一絲痕跡,但魔氣已然被完全掩蓋,只剩下一張清俊少年郎的面孔,一如數百年間穿梭在竹林木屋之間,每日晨昏定省乖巧陪伴在女子左右的干凈少年。
其實他們之間并沒有差多少歲。
只是當年被撿到時,他剛修行數百年化成人形,又開了殺戒走火入魔成了一個小孩子,在路邊被女子撿到。
她帶他回了山林。
彼時,她也只不過是剛進入半金體的修士,年紀輕輕下山歷練,因為不喜歡繁華俗世的嘈雜所以住在附近的竹林里,一時心善救了一個路邊的小乞兒收為了徒弟。
山下的日子與山上無異,清修兼教小徒弟,女子青衣素縞也從不愛慕俗世繁榮。
她于修行一道造詣頗深,未到五十年就領先同輩備受矚目,身負盛名又容貌出眾,清凈的竹林開始時常有年輕男修士前來論道互相討教。
后來次數多了,女子也看出大部分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便也就帶著乞兒搬了家。
臨行前的一夜,她同乞兒道:“隨我一道便要忍受孤寂,靜心清修,你若不愿,可另投其他師門。”
乞兒搖搖頭,乖巧應聲,“徒兒愿意一輩子追隨師父。”
于是吃完飯,他們便搬了家。
女子素來對雜物不上心,乞兒長大了又細心周到,于是許多活計都是他在干。
女子自然也沒發現竹林深處幾棵青竹下露出幾片帶血的衣角,那些圖謀不軌妄圖想跟女子結為道侶的男修士已經長眠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