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孟實臉上顯出一絲不自然，“我能有什么急事，就是醫院里住膩了，想早一點出院。”
沈潯說：“既然沒有急事就不急在一時，晚一天而已。”
莊孟實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那，那也可以。”
沈潯坐了一會兒，和他閑聊起賀子程的事，沒聽出任何異常，看樣子恐怕是因為別的原因。
他的視線若無其事地往柜子上的電話帶過一眼，片刻后，沈潯摸了摸右邊口袋，又換了一邊摸。
莊孟實問：“找什么？”
“手機忘帶了。”沈潯故意看了一眼手表，“跟一一說好三點給她打電話。”
他偏過頭，“您手機借我一下，我給她撥一個，免得她擔心。”
莊孟實不疑有他，拿過手機解鎖，撥出秦嬈的電話遞過去。
沈潯拿過來，電話響了好幾聲沒人接，估計是在拍戲，他稍微側了側身，兀自對著電話說：“喂，嗯，我手機忘帶了……在醫院看外公。”
他說著便拿著手機起身，莊孟實伸了伸手想招呼，還是眼睜睜看著他拿起手機出了門。
沈潯走出病房，立刻拿起手機翻起了通話記錄，原以為是保姆周阿姨給他電話求救，結果卻意外看到了莊雪療養院的電話。
莊孟實急著出院，多半是莊雪在療養院出了事。
他重新回到病房，坐下后開門見山，“我看了通話記錄，您出院是因為莊教授吧。”
“你，你怎么……”他太坦誠，莊孟實都不知道該怎么說他。
“你和她有什么過不去的坎那是你們的事，但是她再怎么樣也是我的女兒，一點點看著她長大的，我想去看看她。”
沈潯不是不知道莊孟實其實每個月都去療養院看莊雪，但那是他的事，他不管全當不知道。
沈潯平淡道：“您要是身體康健，我不攔著您，過段時間能下地再說吧。”
莊孟實沉默了，最終長長嘆了口氣。
沈潯盯著地面，半晌，他沉重開口，“算了，我去吧。”
莊孟實沒聽清，“你說什么？”
沈潯抬起頭，“我去，我去看看她。”
莊孟實眼底有觸動，點頭道：“你去也好，她應該更想見到你。”
他原本還想勸勸，想想算了，未經他人之事不論他人是非，知許這孩子自幼純良，如果不是真的對莊雪失望至極，母子之間的關系也不會僵成現在這樣。
出了醫院，沈潯沒有上車，轉而坐到花園里的長椅上，盯著地上的樹影出神。
他已經和莊雪斷絕了關系，如果他現在去看莊雪，秦嬈會不會認為他把她騙到手之后再出爾反爾？這件事又會不會成為他們之間一個不可調和的矛盾？
半晌，他終于動了動，拿了支煙咬在嘴里后懶懶地靠了回去，卻沒點燃。
他生得太出眾，這樣一個帥哥頹靡地坐在醫院里，路過的人都會忍不住看上兩眼。
直到被人看煩了，他才起身，路過垃圾桶時把嘴里的煙丟進去。
剛坐上車，兜里的電話就震動起來。
之前裝沒帶手機，不過是為了看老爺子的通話記錄，其實手機一直就在口袋里。
電話是秦嬈打來的，她很少在這個時間段給他打電話。
沈潯接起，“老婆。”
語氣里聽不出任何的頹喪，但是秦嬈卻感覺到了他的心情不好。
秦嬈問：“你在哪兒呢？”
沈潯看了眼車窗外，“剛從醫院出來。”
“心情不好嗎？想我了？”
沈潯極淡地扯了下唇角，“我什么時候不想你？”
秦嬈的時間不多，后面緊接著還有一場戲，不能和他說太久，只能挑重點說。
“你要去看你媽嗎？”
秦嬈的手機一直在助理手里，之前助理看到手機上顯示莊外公，等她拍完一個鏡頭就把手機給她。
擔心老爺子有什么事，秦嬈立刻撥了回去，后面的一切就很明了了，她從老爺子口中得知了他要去看莊雪的事。
沈潯沉默了，看著窗外沒吱聲，其實之前他就一直在想要怎么跟她開這個口，他不能也做不到忽視她的感受。
“是。”
秦嬈道：“什么時候？今天下午嗎？”
“嗯，有這個打算。”沈潯艱難回答。
秦嬈道：“那去之前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沈潯蹙著眉，握著手機的指尖捏得發白，“老婆……”
“你先聽我說完，”秦嬈輕輕地開口：“我知道你在顧忌什么，你是不是覺得，我會為此而生氣或者阻止你？”
不等他回答，秦嬈繼續道：“在給你打這個電話之前，我認真思考了五分鐘，如果把我放在和你對等的位置上會怎樣，答案是我應該沒有你做得那么好，沒有你考慮得周全，你已經非常照顧我的情緒了。”
“你在為我妥協嗎？委屈你自己？”
這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秦嬈嗓音溫柔，“沒有委屈，因為我也曾經有媽媽啊，她對我做的事比你媽要過分千百倍，我卻還是曾經無數次的對她心軟，如果不是最后那一根稻草，或許我依舊會原諒她，骨肉親情本身就是特殊的紐帶，我不希望我老公有一天會遺憾沒有去看過她。”
她怎么能那么好？
她懂他的掙扎和猶豫，懂他所有的難處，打消他的疑慮和顧忌，讓他不帶任何心理負擔的去做這件事。
沈潯的眼眶里已經泛起了濕意，可是她還在繼續說。
“剛才我認真地去回憶過去，當我想起你媽的時候，心里竟然出奇的平靜，好像對她的恨意都被你對我的愛給沖散了，她是做過對不起我的事，但是她還了我一個沈知許。”
秦嬈說完，只聽見他的呼吸比平時略重略急。
“你怎么不說話呀？”她問。
沈潯眼眶發酸，他張開手，按住兩邊的太陽穴，干澀的喉嚨里擠不出一個字來。
見他不聲不吭，秦嬈喊道：“沈知許？”
“喊老公會不會？”沈潯仰頭靠在椅背上，臉上是如釋重負的輕松。
“我還以為你哭了呢。”秦嬈嘟囔道。
沈潯道：“我明天來找你。”
秦嬈立刻道：“不行。”
“怎么了？”
“醫生說你盡量不要坐飛機。”
沈潯蹙眉，“頸椎病不能坐飛機？”
秦嬈嚴肅道：“你搞清楚，你是椎基底動脈供血不足，不是單純的頸椎病。”
他都不記得自己是什么毛病，她倒是一字不差記得那么清楚，剛才聽她說那么多深情款款的話還覺得心里挺爽的，回頭抱不到人又覺得焦躁得很。
“我不跟你說了，”秦嬈道：“我馬上還有一場戲。”
電話剛掛斷，微信消息又跳出來。
是一張她穿著戲服的自拍，身上穿著上世紀八十年代的舊襯衫，頭發綁成一個辮子搭在一側肩上，拇指食指交叉做了個比心的手勢。
沈潯盯著照片看了許久，點擊保存到了相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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