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后似乎還能聽見她的輕笑。
沈潯把臉埋在手掌中，聽見敲門聲，他抬起頭來，按了一下桌上的一個按鈕，“進來。”
唐啟推門而入，手里提著一個家用醫療箱，走過去把箱子放在休息區的桌子上打開，“您的手最好還是處理一下，天氣熱很容易感染。”
倒是比林同敏銳一些。
沈潯抬起手看了一眼，走過去在沙發上坐下，把手搭在沙發扶手上。
唐啟這種經常受傷的人，久病成醫，包扎傷口這種事情不在話下。
傷口創面不小，雙氧水沖洗上去其實是很疼的，但他眼也沒眨一下，目光投在虛空處，很久很久都沒動。
唐啟幫他處理好傷口，說了聲：“好了。”
沈潯收回手稍微活動了一下手指，紗布從拳峰到手掌繞了好幾圈，倒是不太影響手指關節的活動。
“你先下班。”沈潯說。
見唐啟不走，他頭也不抬，語氣已經相當不好了，“我說下班，聽不見嗎？”
“我送您回去。”
沈潯道：“什么時候輪到你來安排我的行程了？”
唐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是他明顯能看出沈潯很不對勁。
除了上下屬的關系，他能感覺到沈潯有時候其實把他當成是朋友。
唐啟硬著頭皮道：“那我給太太打電話。”
那聲“太太”像是一個禁忌，沈潯抬起眼皮，眼神冷冽，他下頜角動了幾下，那是咬緊牙關時肌肉的抽動反應。
唐啟從沒見過這樣的沈潯，他下意識想要后退一步，卻硬生生止住了。
沈潯的目光在他臉上停了幾秒，他慢慢往后靠去，閉上眼，急促的呼吸漸漸舒緩了下來。
“把我的手機給我。”他說。
唐起把手機拿過來遞給他。
沈潯翻出一個名字發了條消息過去，很快，江禹州便給了他回復，是一個電話號碼。
他照著那個電話撥過去，電話響了幾聲后，對方接了起來。
是一個男人沉穩的聲音：“沈潯。”
沈潯停了兩秒問：“方便見一面嗎？我有事找你。”
“公事還是私事？”
“私事。”
電話對面的人說了幾句話，沈潯凝神聽著，等通話結束，他起身道：“我要去個地方，不用司機，你去開車。”
……
茶樓二樓的一間包房里，沈潯和謝平笙相對而坐，兩人中間的桌上放著一個牛皮紙文件袋。
“你看過這些資料嗎？”沈潯問。
謝平笙打開袋子，紙張抽出來一點，露出上面的抬頭，看見康仁醫院幾個字，他又原封不動地塞了回去。
坦然道：“看過，看過……很多遍，其實我很想揍你一頓，但是她肯定會找我的麻煩。”
謝平笙頓了頓，繼續道：“資料外泄是我們醫院管理上的疏漏，如果你想要走賠償途徑，直接開個數。”
沈潯平靜地看著他，“她知道資料外泄的事嗎？”
“知道，我早上聯系過她。”
那就對得上號了，她早上神色不安，原來是因為這件事。
謝平笙道：“既然你已經把東西拿回來，相信危機已經解除，醫院的原檔我已經在系統里注銷，只有我的電腦里有備份，不過你放心，只是為了她之后看病有個數據對比而已，還有其他事嗎？”
沈潯握了握拳，手背上傷口緊繃的疼痛感讓他頭腦清醒，“我想知道當初到底發生了什么，請你告訴我。”
謝平笙聽完，忽然笑了一下，“太好了。”
沈潯一愣，“什么？”
謝平笙道：“你知道嗎？我早就想讓你知道那些過去了，因為我不想讓她一個人痛，沈潯，你應該陪她一起痛的。”
“該從哪里開始呢？”謝平笙起身緩緩走向窗口，“就從她去挽回你那天晚上說起吧。”
“我把她從東匯帶走，她當時的情況已經很不好了，只是到醫院的半路，她非要下車，我扭不過她只好把先把她送回家，然后找來杜菁陪她……”
那段時間，秦嬈就把自己關在家里，最開始兩天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吃，后來在杜菁的強烈要求下吃了點東西。
她似乎開始慢慢變得正常，胃口也好了起來，所以大家也就開始松懈了，她隱藏得很好，每次杜菁去都沒發現端倪。
不過那只是似乎而已。
她只是找到了另一種宣泄情緒的方式，她開始暴飲暴食，對食物的欲望強烈到了一種令人發指的地步，每天源源不斷的外賣往家里送，她不停地吃，吃撐了就吐，吐完了再吃。
杜菁是第一個發現她的異狀的人，因為她肉眼可見地發胖了，臉色卻越來越蒼白，所以杜菁有一次沒有提前告訴她就去了她家。
于是杜菁看見了滿屋子的狼藉，還有一個披頭散發在沙發上瘋狂吃東西的人。
“你知道她見到杜菁的第一句話說的是什么嗎？”謝平笙忽然問。
沈潯定定地看著謝平笙的背影，直覺告訴他后面的話足以讓他崩潰。
謝平笙轉過身，放慢語速似乎生怕他聽不清，“她說‘我好像空了，怎么吃也填不滿’，她讓杜菁救救她。”
沈潯瞬間別開臉，面部肌肉不受控制的抽動著。
謝平笙勾了勾唇，似乎從他的表現中感到了一絲快慰，可是把過去重復一遍，他更多的是心疼。
“心疼了嗎？”謝平笙道：“我當時也和現在的你一樣，不過故事還沒有結束。”
“我是在大學的時候遇到的她，她那時有抑郁癥，我花了很長的時間才讓她慢慢地斷掉了對藥物的依賴，不過我沒能讓她走出過去，讓她從過去走出來的是你，可惜你離開的時候又把她推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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