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過后，氣溫跟坐過山車似的驟降。
從食堂吃飯回來，路上還吹著風，沈潯把拉鏈拉到頂，衣服蓋住了半張臉。
公告欄那里圍滿了人。
溫書陽算了算時間說：“今天月考放榜，走，看看去。”
沈潯對榜單已經沒什么新鮮感了，怎么看都一樣，“你去吧，我不去了。”
溫書陽不像沈潯那么穩定，他的成績起伏很大，完全取決于他考試那天腦子有沒有被門卡住，問題是就算卡住了他自己也不知道，所以每次月考跟開盲盒似的，波動幅度大到能上下一百名。
沈潯逆著人流走著，他不論是外表還是校草加學霸到名號都實在打眼，一路走來都有不少不光朝他看來。
他低頭按了幾一下手機，把消息發出去，身后溫書陽氣喘吁吁地追上來，一把將自己掛在他肩上，喘著氣說：“真，真邪門了，起伏居然這么大。”
沈潯扭頭看他一眼，微微抬了下肩，“放開。”
溫書陽一秒松開，舉著一只手納悶道：“我這只手是不是開了光啊，估計把我半學期的運氣都用光了，我他媽居然考了個年級第二，第二名啊你敢信嗎？”
沈潯倏地停下腳步，轉過頭問：“你是第幾名？”
“第二名呀。”溫書陽搖頭晃腦地說：“我牛逼不？”
話音剛落，便看見沈潯已經轉身朝著公告欄飛奔出去。
溫書陽在他身后邊追邊喊：“你別激動啊，你還是第一，你的王座誰也搶不走。”
沈潯充耳不聞，腳下步子更快了，一路沖到公告欄那里。
人群見到他，居然自覺地讓開了一條路。
沈潯呼吸微喘，盯著公告欄。
中間那張榜單，用一張紅紙由上至下地寫著姓名班級及總分及排名，這是八中的風俗，據說已經傳承了幾十年。
沈潯視線飛快地自上而下地掃著。
第一名高二三班沈潯，第二名高二三班溫書陽，第三名……
一直看到第二十名，都沒有看到他想看的那個名字。
溫書陽終于擠了進來，站在沈潯身邊，喘著氣問：“你看啥呢？你在那兒。”
他指了指最頂上。
沈潯一動不動，冷著臉盯著一處，二十六名的地方，寫著一個名字：高二五班，秦嬈。
公告欄有不少同班的人，都在向他表示祝賀。
沈潯恍若未聞，盯著榜單看了一會兒，忽然沉著臉轉身離開。
走出人群時碰到了一個過來看榜的同班同學，看見沈潯的表情，問溫書陽：“咱們大神是不是考砸了？”
“沒有啊，”溫書陽一臉不明所以，“萬年第一。”
“看他那臉色。”同學指了指自己的臉。
溫書陽也納悶了，明明沈潯的名次完全沒有變化，就連分數也比上一次月考還多了三分。
要知道，到沈潯那個級別，基本沒多少提升空間了，能往上提三分，已經超級無敵了。
溫書陽自認是個善于思考的人，于是結合沈潯的行為思前想后，他得出了一個結論。
那就是沈潯嫉妒他了，嫉妒他有這么大的提升。
溫書陽走進教室，拉開沈潯前桌的凳子，“三哥。”
他只來得及看見沈潯把一張紙收進抽屜里，沒來得及看清是什么。
“你寫作文呢？”溫書陽問。
沈潯抬眸，“什么事？”
溫書陽道：“我是來開解你的，雖然我這次進步可以說是登峰造極出神入化，但是你大可不必這樣。”
沈潯看傻逼一樣的眼神看著他，“走開。”
“誒，你別急啊，”溫書陽繼續道：“嫉妒是人之常情，小時候你媽給你買了個單車我也嫉妒得要死，我……”
“我，嫉妒你？”沈潯哼笑了一聲別開臉。
溫書陽道：“那是啊，不然你聽到我是第二名之后就連忙跑回去確認，還盯著我本來該呆的二三十名看了很久干嘛？”
沈潯懶得跟他解釋，“嗯，我嫉妒你，所以你現在可以坐回你自己的位置上別耽誤我努力了嗎？”
聽沈潯說嫉妒自己，溫書陽心滿意足，比他爸給他發了五千零花錢還要高興，但是如果有一萬塊和第二名比，他還是選一萬塊。
溫書陽走后，沈潯把抽屜里的信紙拿出來，思緒被打斷，再落筆時卻不知道該跟她說些什么了。
他把那封剛寫了個開頭的信揉成一團再展開，最后撕成碎片丟進了垃圾桶里。
教室里的同學都在埋頭苦讀，似乎浪費掉現在的幾分鐘，人生便會落后一大截。
沈潯轉頭望向窗外，教學樓前的樹已經掉光了葉子，幾只小鳥在光禿禿的枝干上跳來跳去。
“沈潯在不在？”門口有人喊。
沈潯回頭，那人張望了一番，目光終于鎖定他，“老陶讓你去一趟他辦公室。”
老陶是他的物理老師，辦公室就在這一層。
沈潯走到門口，“老師……”
腳步忽然頓住。
角落的那張辦公桌旁站著一名少女，少女身材纖瘦，垂著頭，留給他一個側影。
辦公桌后是張小強，人稱張郎，教三班和五班英語，也是五班的班主任，此刻正表情嚴肅地看著眼前地少女，一只手還在桌上的試卷上指指點點。
沈潯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她這次考砸了，從第二名直接下滑到第二十七，估計各科老師都會找她談話。
沈潯的心難以抑制地收緊了一下，他竭盡全力才讓自己平靜下來，抬腳走了進去。
等走近了，才聽到張郎的聲音，“聽力最后一大題居然只對了一個，我很想知道你當時在想什么。”
少女聲音很低，“走神了，沒聽清。”
隔著幾米的距離，沈潯都能聽到張郎的呼吸，應該是氣得不清。
直到沈潯站在老陶的辦公桌前，老陶才抬起頭來。
“沈潯來啦。”
角落里，英語老師也轉過頭來，笑著沖他打了聲招呼，“沈潯啊，這次考的不錯。”
站著的少女微微轉了轉頭，眼皮抬起來些許，一雙小鹿似的眼睛朝他看過來，一觸即收。
沈潯的心狠狠顫了一下，背在身后的手收成了拳頭。
老陶說：“我這里有幾套競賽題，你拿回去做一下，另外叫你來是跟你說個事，關于……”
沈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只聽見角落里張郎神情嚴肅地問：
“這次成績下滑太嚴重了，你自己去找問題了嗎？”
“找了，狀態不好。”
“你是不是早戀了？”
沈潯的心一下揪起，他轉頭看去，看見少女輕輕地搖了搖頭說：“沒有。”
他忽然不清楚自己聽到她否認是什么樣的感覺，一點心酸一點失落，還夾雜著一絲莫可名狀的心疼。
張郎似乎并不相信她這個回答，臉色不大好看，語重心長地規勸。
“你們現在還小，應該把全部精力放在學習上，等你以后上了大學參加了工作你才會知道，站在山腳下看到的風景和山頂的風景是同的。”
“我知道，老師，我沒有早戀。”
少女的聲音細細軟軟，像漂在水面的羽毛一般。
張郎抿了抿嘴，似乎是不相信這個答案，加上秦嬈平時的成績一直拔尖，也不想跟她說太重的話，緩和了語氣道：
“你們現在正處在懵懂的年紀，對異性充滿了好奇，但是……”
“老師！”
所有人都朝著開口的沈潯看過來。
“沈潯，你有什么事？”
沈潯正準備開口，張郎抬手制止，“欸等會兒，秦嬈，你先回去吧，我今天已經把話說得這么直接了，你應該能明白我的苦心。”
秦嬈點了點頭，離開辦公室。
張郎轉頭看向沈潯，“你剛才要說什么？”
少女已經走了，說什么其實不那么重要了。
沈潯垂下眼，“我想說快上課了。”
老陶看了一眼時間，“啊對，馬上上課了，這兩套競賽題你先拿回去做做看。”
沈潯接過東西，轉身出了辦公室，一出門便奔跑起來，等他追過去時，剛好看著秦嬈的身影進了教室。
他們的教室中間隔著一個四班，經過五班教室門口時，他停下了腳步，越過眾人鎖定了她的身影。
她趴在桌上，整個人埋進了臂彎里。
少年的心撞得有些難受，張了張嘴，卻也知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
原本哄鬧的教室忽然安靜幾秒，接著是議論聲。
“是三班的沈潯。”
“他找誰啊？”
秦嬈抬起頭，朝著門口看去，然后捅了捅旁邊睡覺的鐘琳，低聲說：“要上課了，你先清醒清醒。”
不知已經寫到第幾張，沈潯頓住筆，看著自己寫下的最后那行字出神。
「我先不打擾你學習，等這學期結束，考完試那天，我在學校后門等你。」
他看了一會兒，覺得這句話簡直和他的想法背道而馳，現在才十月份，離寒假還有三個多月，別說三個多月了，他一個月不和她聯系他都難受。
沈潯把紙揉成了一團，塞進課桌里才發現，里面已經放了一堆寫廢的信紙。
去他媽的不聯系。
沈潯一下站起來，椅子被推得嘎吱一聲。
他徑直往五班教室走，短短二十米的路上打著腹稿，要怎么跟她說，結果走到門口，才發現教室里根本沒人，五班上體育課去了。
他揉著后頸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理智回籠，回到座位上重新拿出了一張信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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