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重生北魏末年 > 第三百三十四章 什么叫高歡遺言(3000)
  眾所周知,高澄在不做人這一方面,一直是不做人的。

  果然如一眾權貴所料,這些時日盡顯卑微的齊王終于露出了他的獠牙。

  太昌十年(541年)正月十七,即元善見賞月后的第三天,開朝議,齊王高澄位列下首第一位。

  元善見搬出一項議題,立即激起朝野千重浪:

  遷河南民眾三十萬戶于關隴,再以并州胡填河南。

  齊王高澄聽聞,當即表示反對,但任憑他在殿上苦苦哀求,甚至把頭都磕破了,血流滿面,也不能改變天子決心。

  眼見孫騰、司馬子如、高隆之等一眾大臣紛紛跪地請求天子收回成命,元善見怒斥道:

  “朕與齊王,究竟誰是天子!這天下是否還是朕的天下!如今齊王事事反對,諸大臣也隨之附和,這個天子,朕不當也罷!”

  說罷,元善見怒氣沖沖的拂袖而起,一番誅心之言,讓小高王如五雷轟頂,只聽高澄顫抖著聲音回答道:

  “天下自然是陛下的天下。”

  說罷,高澄摘下沾染血跡的頭冠,又取出齊王印綬,放置于地,心灰意冷道:

  “但臣實不忍見百姓流離失所,今日觸怒君顏,心下惶恐,實不敢再當執政重任,臣請辭去。”

  高隆之、孫騰等人哭求道:

  “齊王,不可棄國事不顧呀,陛下,快勸勸齊王吧。”

  元善見卻勃然大怒:

  “你要去便去,沒了你齊王輔左,朕難道就保不住這天下了嗎!”

  高澄聞言更是面色慘白,他向元善見重重叩首,連發髻都散了。

  “草民高澄,惟愿陛下龍體安康。”

  說罷,只見高澄披散著頭發,起身離開,背影落寞。

  只留下殿內一眾高黨官員痛哭流涕,乞求元善見挽留齊王,元善見卻始終不為所動,反而逼迫高隆之等人執行遷民政令。

  而旁觀了一整場戲的其余宗室大臣,則尬得能用腳趾在明光殿里摳出一套三居室來。

  天子要能有這威勢,他們也不至于這些年夾著尾巴做人,當然,他們是夾著尾巴做人,但這高澄肯定是不做人的。

  畢竟這種鍋都能讓元善見去背,等事情一傳開,只怕他高澄后腳篡位,河南百姓都要拍手叫好。

  漢末,曹操在新征服地區以及邊疆采取力役交錯政策,即丁夫不從本地征發,而從別處調遣,而兵役亦是如此,士卒必須與家卷分隔兩地,這就是臭名昭著的錯役制。

  建安十六年以后,錯役制搭配新法,士卒逃亡、叛亂,父母、兄弟、妻子盡殺之,可還是屢禁不止。

  大魏吳王曾經也效彷過,后來馬上廢除了,還站在道德高地對曹魏這一制度予以評價:‘操之所行,其惟殺伐小為過差,及離間人骨肉,以為酷耳。’

  意思就是曹操治軍,就怕殺人殺少了,使人骨肉分離,過于殘酷。

  錯役制度由于名聲太臭,在東晉時期被廢除,于是將士與家卷不再分開。

  北魏末年,爾朱榮與高歡以晉陽作為根據地,便先后將六鎮鮮卑遷徙至并、肆二州,與契胡、敕勒等族雜居,才也有了如今的并州胡。

  由于高歡身死,單憑高澄一人不可能再維持過去東魏晉陽-洛陽軍政二元制的權力架構。

  原主選擇提拔二弟高洋擔任過去自己的角色,而他自己則往晉陽領兵。

  但高澄不是原主,別說是高洋,他不放心任何人與自己共分軍政權力。

  既然自己無法分身,高澄能做的只有打破軍政二元制這一權力架構。

  即遷都晉陽,或者一如爾朱榮、高歡,選擇遷徙包括六鎮鮮卑在內的并州胡至河南。

  不同的選擇,出于人文環境的影響,也代表未來不同的走向,即鮮卑國體與漢化的區別,高澄最終選擇將并州胡遷來河南。

  他不會立即高舉漢化大旗,但在中原環境的潛移默化下,漢化總要比在晉陽容易些。

  遷并州胡南下不是難事,尤其是六鎮鮮卑,都漂泊慣了,哪怕已經在并州定居十年,到底還是沒有形成鄉土思維,只是原本在并州生活得好好的,非要讓他們南下,只怕也會有不少怨言。

  被遷走的河南民眾才是麻煩事,這事要擱在高澄自己身上,他也不干。

  我好好的京畿地區戶口,有田有房,你給我遷到關隴去,要是給分到隴山,誰樂意。

  只不過安土重遷也抵不住強權威脅,最終結果肯定還是以河南三十萬戶西遷結束,而做出這項決策的人,必然受到西遷之民的怨恨。

  所以,這種事情怎么可以讓人美心善的齊王來干,當然得由元善見把鍋背好。

  到那時,面對朝野非議,自然是天子幡然悔悟,三顧茅廬,請齊王出山,重新執掌朝政。

  戰兵雖然不事生產,但田肯定要分的,可以婦孺耕種,也可以租賃給人或雇人耕種,遷走河南三十萬戶,空余出來的田畝、房屋也可以分配給他們。

  同時高澄將會請旨免除河南遷民與并州胡三年田畝租金,同時也免除河南遷民一定程度的稅賦。

  這些實利,想來也能稍稍安撫民眾。

  當然,遷民們還有不滿也沒關系,畢竟壞事是元善見干的,吐沫星子沖他去,而小高王可是給大家這么多實惠,不給立個長生牌位不合適吧。

  高澄他是懂如何當好一個權臣的,而元善見被恐嚇過后,也終于知道該怎么做一名傀儡天子。

  若非時間不等人,高澄甚至還想再演一演,多添加一些元善見呵斥自己的桉例,來增添可信度,但眼看就要春耕了,這時候動作快點,指不定今年田地里還能有點收獲,不至于秋收以后,全靠朝廷供養。

  畢竟一場西征下來,打得國庫幾近破產,齊王家里也沒多少余糧呀。

  齊王,哦,不對,庶民高澄暗然神傷的離開了宮城,回到了他落魄的府宅,說是閉門謝客,等待天子降罪,但往來文官武將絡繹不絕。

  哪怕都知道這是高澄甩鍋的把戲:看啊!現在可不是我當政,我都棄職歸家了,遷民這事是元善見逼著高隆之他們干的,可不能賴在我頭上。

  可有時候,君臣之間就是如此,君主需要臣子的忠誠,臣子也需要君主給予展現忠誠的機會。

  這不,如今正好是假作不知情,往齊王府...往高府表忠心的時候,小高王一回家就把齊王府的匾額給摘了。

  權勢不僅僅來自官職,高澄如今只是白身,可一聲令下,洛陽周邊地區接近三十萬大軍,還不是唯他馬首是瞻,畢竟統兵將領都是高黨的人。

  這時候恰好是晉陽大將彭樂登門慰問,高澄正在廂房中接見他。

  彭樂對高澄所遭受的屈辱,感同身受,義憤填膺的彭樂懇求道:

  “天子昏聵,不明忠奸,辱及賢臣,還請大王準許末將領兵,殺進宮城,為王雪恨。”

  高澄緊緊握住彭樂的手,感嘆道:

  “父王臨終遺言,‘彭將軍赤膽忠心,卻性情魯莽,或有過失,汝當護之。’今日一見,果如父王所言,彭將軍忠心,澄銘感五內,然澄父子深受國恩,彭將軍萬不可再提此事,否則澄寧愿戳聾了自己的耳朵!”

  彭樂聽得所謂高歡遺言,更是哭得不能自已。

  那么高歡真正遺言是什么?

  ‘彭樂心思難測,你要小心提防他。’

  沒有誰比小高王更懂遺言。

  高歡臨終前曾與高澄獨處了一段時間,誰也不知道他交待了什么,這不就給了高澄自己胡編亂造的機會么。

  高歡若是泉下有知,以他的脾氣肯定不會生氣,只會說吾兒類父。

  分明只提了斛律金、厙狄干、賀拔仁、彭樂、劉豐、可朱渾元、段韶、尉景、潘樂、韓軌等十名將領,可在高澄嘴里,但凡是來慰問的文官武將們,一個都沒有被落下,評價更不會有差的。

  比如高隆之,則是‘隆之,為父同族兄弟也,阿惠當以叔父敬之。’

  高隆之這輩子最介意的就是自己本姓徐,高澄給高歡安排上這句遺言,可把高隆之激動得老淚縱橫,哪怕明知主持遷民一事,會被人指著嵴梁骨臭罵,也義無反顧去做這件事情。

  好不容易送走了彭樂,薛孤延又趕了過來,也是吵鬧著要殺進宮城,改朝換代,擁立齊王為天子。

  高澄只得好生安撫他,又現編幾句高歡遺言,才送走了紅著眼眶的薛孤延。

  而府外,薛孤延前腳剛走,后腳又有大將前來表忠。

  小高王忙于接見軍中將領,讓他們安撫好將士們的情緒,而受到高歡遺言激勵的高隆之,也正全身心投入到民戶遷移之中。

  元善見下詔的次日,司州牧可朱渾元就已經劃好了將被遷徙的三十萬戶民眾。

  得知自己將被遷移的民眾,紛紛來到高府請愿,希望高澄能夠讓天子收回成命。

  高澄在親衛們的護衛下,前往宮門跪請天子回心轉意,但直到日落,都無人招他入宮。

  下詔第三日,三十萬戶狼狽就道,沿途哀哭聲響徹天際,可謂怨聲載道。

  當然,這一切與高澄這個庶民無關,都是元善見造的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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