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飛雖然不知道王家的具體情況,但也可以想象。
從當初有慶王府的寶藏,一直到現在,綿延幾十年。
這個所謂的寶藏已經成了一個魔咒,把他們一家人全都綁定了。
為了獲得寶藏的一線希望,不斷向里面投入各種資源。
卻像扔進無底洞一樣,沒有任何回饋。
反而形成巨大的,無法擺脫的沉沒成本。
直至這一刻,把這個兜子交給杜飛,他們家終于從這個泥潭掙脫出來。
王海川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有失落,有不舍,也有一種解脫后的輕松。
杜飛點點頭,又瞅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王長貴。
老頭兒閉著眼睛,似乎沒興趣再多說一句話。
杜飛微微鞠躬:“七爺,您好好養病,我先走了。”
之前為了表明態度,杜飛叫了王長貴一聲爺爺。
但這個稱呼不可能明著掛在嘴邊,否則把朱家置于何地。
頓了頓又道:“如果不出意外,小東三天內就能回來。”
聽到這話,王長貴雖然沒睜開眼睛,卻是雙肩一顫。
王海川也瞪大眼睛。
之前沒想到王長貴的身體突然出現問題,讓杜飛有些措手不及。
但把王小東放出來,本來就是既定計劃,倒也問題不大。
而且看王長貴的情況,這次腦血栓非常嚴重,要是當時沒那顆牛黃安宮丸吊著,估計現在就夠嗆了。
至于挺過去,基本不太可能了。
不然他也不會急著把杜飛叫過來攤牌。
趁這個機會,把王小東放出來,見他爺爺最后一面的好處太多了。
一來,王家人包括王小東必須記下這個恩情。
二來,讓王小東回來,親口聽他爺爺說一說,免得這小子犯渾。
第三,還能讓王玉芬對自個更死心塌地。
雖然說王玉芬的一顆心早就寄托在杜飛身上了,但對她娘家人也不是沒感情。
這時候把王小東放出來對杜飛來說不是什么難事兒。
卻能讓王玉芬心里感激一輩子,何樂而不為呢~
隨后,杜飛從病房出來,王玉芬把他送到樓下,即將分開時,趁周圍沒人,小聲道:“爺,謝謝你!”
杜飛看著她笑了笑:“回去吧~。”
王玉芬“嗯”了一聲,卻不肯先回去,倔強道:“我看著你走。”
大庭廣眾,杜飛沒在說什么,轉身下了樓梯。
到一旁騎上摩托車,又回看了一眼臺階上的王玉芬,一腳踩著了摩托車,突突突的,駛離醫院。
從醫院出來,杜飛沒有回單位,而是一溜黑煙直接去了朱爸辦公室。
因為提前沒有打電話預約,杜飛不知道朱爸在不在。
好在到大門口往里邊打個電話,是鄧秘書的接的。
朱爸并沒出去,但鄧秘書強調,今天的日程非常緊。
言外之意,沒有特別重要的事兒就回去吧~
杜飛卻不吃這套,笑著道:“鄧哥,看來以后咱哥倆真得多走動,你還是不了解我這個人。”
鄧秘書微微差異,伸手托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架,笑呵呵道:“我也正有此意,可惜平時領導工作太忙……”
杜飛當然聽出,他在強調在朱爸身邊的重要性。
其實一般來說,領導身邊的大秘還真比女婿重要。
只不過杜飛并不一般,笑著道:“鄧哥說的沒錯,您在我爸跟前鞍前馬后確實不容易。”
鄧秘書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
這話看似說的沒錯,杜飛還順著他前面說的。
但加上表情和語氣卻有些變味了,頗有些讓他分清親疏遠近的意思。
其實鄧秘書內心不想跟杜飛交惡。
他今天之所以這樣,一個是朱爸的確非常忙,二一個也是趁機給杜飛打預防針。
上次杜飛使喚他,讓他去處理拖拉機廠的問題。
鄧秘書雖然干了心里卻不樂意。
生怕杜飛把這種情況當成慣例。
他是朱爸身邊的大秘,可不是給杜飛服務的。
話里話外是告訴杜飛,上次那種事,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可惜,他并不知道杜飛手里拎的公文包裝的是什么。
不然萬萬不會選擇今天。
鄧秘書的表情管理非常好,笑著道:“為領導服務本就是我的本分。”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朱爸辦公室的門前。
鄧秘書抬手看了看表,為難道:“二十分鐘后,一輕部的領導要過來,現在里邊的是農業計劃委員會的……”
杜飛不動聲色,緊了緊握著公文包的手:“鄧哥,是我冒昧了,不過……今天事關重大,您還是給我說一聲。”
鄧秘書反應非常快,瞬間意識到了不對。
他相信杜飛不可能不明白他的意思,還是堅持要見朱爸,居然有恃無恐?
鄧秘書不想跟杜飛為難。
今天只是表明態度,讓杜飛知道他不是好拿捏的,以后別再過分。
誰知杜飛竟表現出毫不退讓的態度,令他非常難受。
鄧秘書再次托了托眼鏡架,收斂住笑容,點點頭道:“請稍等~”
能當秘書的都是人精兒,能坐到鄧秘書這種級別的,更是人精里的人精兒。
清楚輕重緩急,也不存在下不來臺的問題。
就像他剛才說的,他就是個服務人員,服務是他的本分。
如果失了這個本分,他這個秘書也要當到頭兒了。
看著鄧秘書進去,杜飛卻沒因為占了上風沾沾自喜。
反而皺了皺眉。
老話說,閻王好見,小鬼難搪。
當年漢武帝錯殺太子劉據,就是因為武帝被身邊小人閉塞視聽,斷絕雙方的溝通渠道。
現在雖然不至于,但也不可小覷了秘書、司機這類人。
片刻后,鄧秘書出來道:“領導說,給你留五分鐘。”
杜飛一笑:“謝謝鄧哥~”
鄧秘書說了聲“不客氣”,并排站到杜飛身邊,兩人都沒再說話。
因為現在說什么都沒有意義。
今天這場火藥味兒不算濃的短暫交鋒,最終勝負并不取決于他們倆,而是在于朱爸的態度。
片刻后,三個人從辦公室里開門出來。
朱爸在后邊送到門口,隨即看到杜飛,遞了一個眼神,讓他進來。
“爸~”杜飛進屋叫了一聲。
朱爸“嗯”了一聲,坐在沙發上,用手擠著鼻梁,疲憊的長出一口氣。
杜飛知道,剛才出去那三個人是農計委的,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
眼瞅著69年已經過去一半了,經濟依然沒見起色。
尤其三月份以后,跟穌鵝的關系挑明了,幾乎徹底中斷了跟‘經互會’的貿易聯系。
杜飛勸道:“爸,您工作是工作,可別累壞了身體。”
朱爸苦笑著擺擺手,沒接這個茬兒,問道:“你有什么事兒?”
剛才鄧秘書說了,只有五分鐘。
下邊還有一輕部的人要會見。
杜飛不慌不忙把手里的兜子打開,從里邊拿出好幾個筆記本,還有幾個印章信物。
剛才進來前,已經仔細檢查過。
杜飛遞過去:“爸,您先看看這個……”
朱爸掃了一眼遞到面前的本子,又看了看杜飛,不知他搞什么,伸手接過來翻看起來。
而這一看,立即就錯不開眼珠了。
杜飛坐到旁邊,靜靜等著,也不打擾。
很快五分鐘到了,鄧秘書從外邊敲門,推開提醒道:“領導,一輕部的同志要到了。”
朱爸頭也沒抬,淡淡道:“我臨時有急事,你去通知老紀同志接待一下。”
鄧秘書一愣,目光迅速掃過朱爸手里的老舊筆記本,敏銳的意識到問題就出在這兒。
他不知道杜飛究竟拿了什么,能讓朱爸如此重視。
連事先定好的會見都讓旁人代勞。
按捺住好奇心,鄧秘書應了一聲退出去。
杜飛全程沒有看他,沒有洋洋得意,也沒故意挑釁。
他相信鄧秘書是明白人。
這次交鋒勝負已分鄧秘書會在心里權衡今后對待杜飛的態度。
至于懷恨在心,根本不存在。
如果連這點氣量都沒有,鄧秘書根本不可能到朱爸眼前。
剛才杜飛和鄧秘書的小動作,更像是在狼群或者鬣狗群中,互相確定地位高下的爭斗。
接下來半個多小時,朱爸一直聚精會神的快速翻看杜飛帶來的資料。
這些東西杜飛并沒仔細看過,不知道慶王寶藏究竟是什么?
黃金、債券、股票……或者別的什么。
因為杜飛壓根兒沒想在這上額外投入精力。
既然決定交給國家,不管寶藏是什么,藏在什么地方。
自會有人去取出來,用在國家最急需的地方。
而他現在的目標很明確,最要緊的就是搞好山寨版的t62坦克。
朱爸抬起頭,臉上沒什么表情:“小飛,這些從哪兒來的?”
杜飛立即把王家的情況說了一下,順便帶了幾句最開始跟王小東碰上的情況。
朱爸輕描淡寫的“嗯”了一聲。
其實他對這幾個筆記本怎么來的不感興趣。
令他格外重視,甚至他改變原定的重要會見,只有慶王寶藏的龐大規模。
并非朱爸貪財,而是在其位謀其政。
他現在這個位置,可謂是處處用錢,上上下下都來找他化緣。
他沒有聚寶盆,就財正那點錢,根本不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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