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啥基地？”
老書記依舊瞪著眼睛，很不悅的反問道。
“我們咋不知道要在這干啥基地？”
此時，田向南的心已經沉到了谷底。
他能預料到，縣里的秦老書記不一定會贊成自己搞這個項目，畢竟前幾年的風暴還沒散干凈呢，上了年紀的人膽子小也是可以理解。
可他怎么也沒想到，這老頭反手竟來了這么一出。
上次在開會的時候，他明明已經在青山大隊的新項目上做了表態。
他們青山大隊就是要搞這個電線電纜生產廠。
哪怕是這兩年風向不穩，弄不到設備技術，那他就算帶著全大隊的人勒緊了褲腰帶，再過兩年還是要搞。
可眼下這位秦書記是什么意思？
招呼都沒打一聲，就直接把沈纜廠的人給帶過來了？
還說的好聽，是給他們做源頭原料加工基地。
那要說句說不好聽的，不就是直接給他們當礦工嗎？
要是換成十幾二十年后的開放時期，他們要是無償提供冶金設備技術的話，給他們提供加工好的銅錠，這筆生意倒也不是不能做。
但那必須在雙方平等合作的條件下。
可眼下是什么時期？
沈纜是國家重點項目發展廠，而他們青山大隊，說白了就是一個農村集體。
兩者根本就不處于對等的水平線上。
真等他們這邊把銅礦挖出來，再冶煉成了銅錠。
到時候，沈纜廠那邊一紙字頭文件，直接來一句，按國家統一劃撥價收購。
原本1,000一噸的銅，就直接能變成兩三百的收購價。
不用懷疑，換成田向南，他也會這么做。
誰讓他們就只是一個生產大隊呢。
所以田向南從準備開展新項目的時候，就沒打算做什么源頭，而是準備自給自足，直接上馬電線電纜廠。
眼見老書記不依不饒的，縣里的秦書記臉上的笑容也不由淡了幾分，語氣也多了一絲不滿。
“林書記，你也不用著急啊.......”
“我今天就是帶盧科長他們過來看看，順便再幫你們探測一下這座礦的儲量規模。”
“反正人家沈纜那邊支援你們的設備都是不要錢的，你們煉出銅來還能再賣給他們，這個也是為了幫你們大隊上創收嘛.......”
“等以后有了設備技術采購渠道，你們同樣可以再建自己的電線電纜廠嘛.......”
“至于你們合作建源頭基地的事，我準備到時候由縣里牽頭，和沈纜那邊好好商談，所以就暫時還沒有通知你們。”
聽到他的話，林書記似乎一時間也有些拿不準了，隨即轉頭看向了田向南問道。
“向南，他們說這個建基地的事情，你覺得咋樣？”
“可以......”
田向南嘴角扯出一個笑容，點了點頭。
他抬頭看向一直淡笑著站在一旁的那位盧科長，直接出言道。
“這位盧科長，我代表我們青山大隊，非常感謝你們沈纜的援助與合作，我們也很愿意建設成為你們的原料基地。”
那位盧科長聞言，臉上的笑容立刻就濃郁了幾分。
可田向南接下來的一句話，就讓他臉上的笑容還未綻放，就已經變得僵硬。
“哦，對了，咱們沈纜廠，以后要是收購俺們煉出來的銅料，應該是按國際銅價來收的吧？”
盧科長聞言，臉上的笑容飛速斂去，深深的看了一眼田向南，就連語氣也似乎生硬了幾分。
“這個我也不敢保證，得依照實際來看，也有的時候，是按國內的調撥價.......”
田向南聞言，故作一臉驚愕道。
“啥？調撥價？那俺們可不干。”
“要按那個來算的話，俺還不如自己開荒種苞米呢，最起碼種出來的玩意兒也能填飽肚子不是。”
老書記在旁似乎沒聽懂，緊跟著又對田向南問了一句。
“向南，啥是調撥價？”
田向南一臉喪氣的回答道。
“意思就是上面給定價，原本5毛錢一斤的銅，上面收的時候說一毛就一毛，說兩毛就兩毛，心情好了給你2毛5。”
“這就是一紙文件的事，全看上面咋定......”
“啥玩意兒？”
老書記胡子都抖了起來，猛地轉頭看向了秦書記他們。
“這也太欺負人了吧。”
老頭伸手指著秦書記一行人，氣的嘴唇都開始哆嗦了。
“你們，你.......”
可是老人嘴里剛吐出幾個字，身子一僵，然后軟軟的倒了下去。
“老書記.......”
旁邊田向南被嚇得魂都飛了，連忙上前接住老頭的身子，眼看老人都翻白眼兒了，田向南跪在地上，就準備給老頭掐人中。
可他的手剛放到老頭的鼻尖，忽然覺得自己的腿被人掐了一下。
田向南一愣，緊接著好懸沒當場笑出來，連忙在嘴唇上咬了一下，聲音都有些變了腔調。
“老書記，老書記你咋了.......”
見到這突發的一幕，盧科長他們一幫人都愣住了。
等到反應過來之后，秦書記的一張老臉已經是變得煞白。
這種情況要是傳出去，說他秦書記勾結外人，把自己下面的生產隊書記給氣出個好歹來，那他這個位置肯定也是做到頭了。
就連旁邊盧科長的臉上也是掠過一抹慌亂的神色。
秦書記更是眼前一黑，好懸也沒跟著抽過去。
他連忙緩了緩神，就準備過來查看一下林老書記的情況。
老叔卻黑著一張臉，直接攔在了他們面前，張口毫不留情的罵道。
“滾滾滾，滾，都滾，瞧你們干的什么事？俺們青山大隊不歡迎你們，都趕緊滾蛋......”
這邊的動靜，也一下子吸引到后面那些看熱鬧的村民。
眼看老書記不知怎么倒下去了，老叔更是攔在那一行人身前，后面的村民一個個眼珠子都紅了，拎著隨手的工具嗷嗷叫的就沖了過來。
見到這陣勢，秦書記他們一行人更是嚇得面如土色，也顧不上被老叔罵了，扭頭就都跑回了車上，發動了汽車。
老叔對著沖過來的人群猛的一揮手，一聲吼得震天響。
“都閃開，讓他們滾蛋，趕緊滾蛋.......”
被他這么一吼，沖過來的村民們雖然讓開了路，不過還是一個個高舉著手里的工具，紛紛用眼神怒視著幾輛車里的人。
幾輛小汽車掀起一陣塵煙，逃一般的沖出了青山大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