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一臉笑容的張麗華，田向南一時也有些無言。
要說生氣，那心里肯定是有點的，畢竟是送上門來，還被人給利用了。
但要說真有多么生氣，那倒也不至于。
畢竟兩世為人，他也不是氣性上頭的小年輕，不至于因為被人耍了一次，而做出什么憤然離開的舉動。
成年人的世界，更看重的應該是得失，而不是個人喜好。
接過張大軍遞來的茶水，田向南又看了看對面的張麗華，試探的問道。
“那，不知道前輩你是否已經答應廠里的返聘？”
聽到他的問題，對面張麗華臉上的笑容似乎淡了一些，隨后很坦然的回答道。
“我.....還在考慮......”
聽她這么一說，田向南的心頭不由一松，點了點頭，接著道。
“我聽說，前輩以前退下來的時候，是廠里綜合生產處的副處長。”
“這個待遇，差不多比我們的縣長還要高半級吧，您就真的甘心，再回去做一個技術顧問？”
張麗華聞言，臉上的笑容已經收斂，沉默了一會之后，這才看向他。
“田隊長，有什么話就直說吧......”
“行......”
“我呢，還是希望邀請您去我們青山大隊的電線廠任職，直接擔任我們電線廠的廠長。”
田向南也不再拐彎抹角，直接表現出了最大的誠意。
“如果您愿意過去的話，以后不管是電線廠的生產或者管理方面，都可以由您說了算。”
張麗華聞言挑了挑眉，沉吟了一會兒，卻還是搖了搖頭。
“你們青山大隊，終歸還是太小了一些.......”
田向南明白她話里的意思，點了點頭，卻又接著說道。
“是，我們青山大隊的人口地理基礎在擺在那里，單以規模而論的話，恐怕一輩子也趕不上沈纜這種大廠的規模。”
“但是，我們也有我們的優勢......”
“設備方面，我們大大的領先沈纜廠，這是不爭的事實。”
“而且在原料方面，我們自有的一座銅礦和一座煤礦，就能保證我們的產品成本，要遠低于沈纜廠。”
“不怕說句大話，如果我們也有沈纜這樣的人口基數，加上我們自有的優勢，最多三五年，我們就有底氣跟沈纜廠爭一爭整個東北三省的市場份額。”
“而如今就算我們的規模做不起來，但只要我們廠里能夠開始正式生產，電纜方面不敢說，光是電線方面，我們可以從黑省打開市場，和沈纜廠在民用市場競爭一下。”
張麗華聞言卻是有些好笑，似是很無語的看了他一眼。
“田隊長，你想的還是太簡單了，也太小看沈纜了。”
“沈纜能夠成長到今天這個地步，也是靠著幾十年的不斷改變革新，還有各方面的運營。”
“就憑你們一個剛剛運營的電線廠，就想要跟沈纜這種經營了幾十年的關系網去競爭市場，這根本就不可能。”
聽到對方的反駁，田向南反而是輕輕勾起了嘴角，一句話就讓張麗華愣在了那里。
“那如果是打價格戰呢？”
“我們自己有原料，生產所耗費的就是塑料而已，人工方面，我們都是生產隊員，也不像沈纜這邊需要養著幾千號工人。”
“如果我們把電線的價格直接打下來，低到一定的程度，到時候，我們可以少賺一些，甚至是持平不賺錢，只要能保本......”
“那時候沈纜廠會怎么選？同樣降低價格跟我們競爭的話，他們肯定會虧錢，也絕對維持不了長久。”
“不降價競爭的話，在價格差異的巨大利益下，我相信沈纜所經營的那些關系，也并非牢不可破的吧。”
“這.......”
聽到田向南這番似乎帶著冷冽氣息的話語，張麗華一時間怔怔無言，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他恍然間將自己帶入到了沈纜廠的位置，發現對方的這一招確實狠，等于一刀就捅在了自己的心窩上，而且幾乎無法可解。
田向南的話說的確實沒有錯，人家的成本低，就可以采用這種流氓的方式跟你競爭市場。
沈纜廠畢竟養著幾千號工人，而且原料幾乎都是采購，哪怕都是計劃內的，成本也低不到哪里去。
只要像他所說的這樣，直接把電線的價格給打下來，你就說你跟不跟吧......？
良久......
張麗華深深的看了田向南一眼，卻忽然又笑了。
“差點被你給忽悠了......”
“你這種低價競爭的方式太惡劣，會遭到整個行業抵制的，而且，這種破壞市場的行為也是不可取的，不管是我們這邊，還是你們那邊的上級，都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為什么不允許？”
田向南也咧嘴笑了，只是笑容中似乎帶著一抹森然。
“同行業抵制又怎么樣？那些采購方會很喜歡我這么做，包括咱們東三省的各個礦產企業，說不定都會期待著我們后續推出的工業電線和電纜。”
“對于民用這一塊來說，我們主動降價也是可以提高民聲民望的大好事情，上面又怎么可能會不同意？”
聽到田向南的話，張麗華的臉色不停變幻，最后只剩下嘴角的一抹苦笑。
不可否認，田向南說的一點都沒錯，她先前提出的那種可能也不過是自我安慰罷了。
沈纜廠雖然是國營，但青山大隊的電線廠同樣是集體企業。
換成她是對方的領導，治下如果能出現這么一家能與沈纜競爭市場的企業，那肯定也是會大力扶持的。
至于說沈纜廠的壓力......
開玩笑，你們沈纜廠的稅收他們又拿不到一分一毫，人家為什么要支持你，反而打壓自己的企業。
低價競爭行為惡劣又怎么了？只要不耽誤上交的財稅，有本事你們也降價呀。
面對田向南這種毫不講理直接掀桌子的競爭方式，張麗華一時間有些出神。
原來，自己所奉獻了一輩子的沈纜，現在抽身出來換個角度再看，其地位，似乎也沒有那么高不可攀？
田向南仍然在那里侃侃而談。
“再者說，前輩你以為，像沈纜，昆纜，他們這種雄霸市場的日子還能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