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競川緩緩點頭。
這是陸西橙無意間提醒他的，兩人說起明年干什么，霍競川說自己那片自留地，她喜歡吃的蔬菜，他多種幾樣。
“好呀，吃不完我曬成菜干，這樣等到了冬天，就能多好幾樣菜吃了。”
“菜干？”
“嗯，你沒吃過嗎？好多蔬菜都能曬成干的呀，吃起來味道一點不比新鮮的差，村里人都會的吧！”
是會，不過做的人很少，這會兒都是集體種地勞動，每家自留地頂多邊邊角角的一二分地，人口多，種的那點菜都不夠吃，除了蘿卜白菜那樣儲存來過冬的，其余的蔬菜都是當季吃完，根本剩不下來。
剛才王滿囤問荒地種什么，霍競川才萌生了種植蔬菜的想法，他和城里的廠子打交道多，夏秋還好，一入冬，經常能聽到里面的人抱怨食堂吃得太差，肉沒有也就算了，菜也不換換花樣。
如果把蔬菜曬成干放到冬天去賣，霍競川覺得那些廠子是會收的。
“叔，我還要再確認一下。”過陣子天他要去縣里把磚頭和木材定下來，到時去幾個大廠跑一跑。
“好好，不著急不著急。”王滿囤拍拍桌子，“我先讓人開荒，種地還早呢。”
他就知道，問小霍沒錯的，小伙子比他有能耐，他王滿囤眼光杠杠的好。
“嗯。”霍競川敢提出這樣的建議也是相信大隊長和老支書的為人，他們隱約能猜到他在外頭有別的來錢的門路，不管是賣野豬還是賣什么，總歸是不符合政策的，但誰也沒說。
換成個別自私自利的大隊干部，早就帶著人上他家里打砸了，或者老古板的干部，怕惹事，把他舉報了也說不定。
“對了，你來找我啥事啊？”王滿囤拉著人叨叨半天，才想起來沒問人家來干嘛的。
“叔，我想申請宅基地蓋房子。”
王滿囤就笑了，他從抽屜里取出村宅宅基地規劃圖來：“你小子，總算想要蓋房的，想娶媳婦了吧。”
“我早就給你排著隊呢，你自個兒挑一塊地方。”王滿囤指了指圈起來的空地。
“還要排隊？”霍競川驚訝。
“你以為呢，咱隊上地就那么多，你去打聽一下誰家不想蓋房子，這會兒來申請，都排到后年啦！”
雖然蓋房子不容易，可很多人家已經三代十幾口人擠在兩三間小屋里，實在擠不下，就在邊上搭個草棚子湊活。
幾乎家家戶戶都有蓋房需求，只是沒有錢、糧，沒有攢全材料暫且擱置罷了。
蓋房子不是申請塊地就完事的，木頭靠自己攢，還有土坯、石頭、秫秸等都是集體的，得靠工分或者錢在生產隊換。
茅草房和泥磚房的屋頂有條件的用木椽，木頭沒有就用秫秸捆成一把把，覆蓋在房梁上，然后鋪上草墊子防止漏水。
大隊每年的秫秸就那些，這么多戶人家，肯定要排隊輪的啊！
臭小子，以為說一聲就能申請上啊，要不是他，嘿，你就娶不上媳婦啦！
霍競川現在住的屋子蓋在山腳下，那里不是村里的宅基地的，除了他，村民們也不敢住那邊，萬一有狼下山把人吃了咋辦？
當年霍競川離開山里落戶前進大隊，王滿囤和李支書就想給他宅基地蓋房子的，他不要，名字是早早排在前頭的，不過王滿囤之前一直以為小霍用不上這個名額，畢竟他一個大男人，現在住得也挺好的，那小院子，蠻像個家了。
今時不同往日，人家有對象了嘛，要成家，再住在山腳就不像話了，肯定要重新蓋一個的，對象又不是路上撿來的野丫頭，隨便哪里都能塞一塞的。
小霍也不是村里那些個沒啥出息，萬事聽老娘的，把媳婦使喚地團團轉，當牛做馬不夠，還要委屈媳婦住草棚子的的窩囊廢。
哎，現在小霍越來越像個男人了，像個有擔當的男人。
王滿囤心中感嘆。
“叔，謝謝您！”霍競川的道謝格外真心，這件事是他的疏忽，他獨來獨往，不了解大隊的情況，如果不是大隊長提前為他考慮，房子蓋不起來，霍競川還真要愁死。
“沒啥沒啥，慢慢挑，你喜歡清靜，這幾塊都不錯，你打算蓋個多大的房子？”王滿囤低頭繼續盤點春耕計劃，順口問道。
“磚瓦房。”
“啥？”王滿囤復又抬頭，“要蓋個啥？”
“磚瓦房。”
霍競川神色平靜，青磚房從他嘴里說出來就跟草棚子似的。
“你你你……”王滿囤你了半天，只問了一句，“你錢夠不夠啊？”
“蓋小點，夠的。”霍競川說道。
王滿囤過最初的震驚過后，在心底估算霍競川的家底，小霍過了年二十歲，除了最初幾年干農活不熟練，后來他的工分一直很高，十五歲后更是只要上工就是滿工分的。
小霍一個人，負擔小，大隊其他人家，人多，事情也多，結婚的生病的死人的，紅白喜事一辦，家里的積蓄就被掏空了。
印象中，小霍花錢最多的地方就是前幾年帶傅家老太太去省城看病，還有買下那座宅子。
哦，還有一年，小霍好像在山里撿到了啥藥材，他幫著到公社開介紹信的，他拿去省城賣，估計也得了些錢。
再加上小霍賣野豬賺的，算下來，小霍起碼有好幾百吧！
那的確是夠蓋個磚瓦房的。
王滿囤不眼紅霍競川的錢，他也挺想給家里蓋個磚瓦房的，哪怕只有三間，也比土房子好啊。
土房子遇到暴雨暴雪容易塌不安全，而且每一年都要修繕好幾次，費工費物。
只是王滿囤沒有門路弄到磚瓦，所以剛剛聽到小霍要蓋磚瓦房，他才反應那么大。
小霍的磚得來肯定不容易，他還是過兩年再問問吧。
“行，那你蓋的時候跟我說，我找人去幫忙，你準備幾頓飯就行，”王滿囤想了想，小霍家里也沒個女人，總不能他自己做飯吧，“到時，我讓你嬸子去給你煮飯。”
農村蓋房子都是這樣，村里人互相幫忙，不用給錢，但必須給管幾頓飽飯，尤其霍競川蓋的還是磚瓦房，砌墻上梁都要花大力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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