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素娟做的就是陸西橙寄給她的假領子，她當時收到后讓丈夫試戴了一下，別說，還挺像那么一回事。
他們夫妻雖然每個月分的布票不少，但都省著給下面的兒女了，自己除了幾件體面的襯衫，冬天穿在里面的衣服也是打了好多個補丁的。
比他們更拮據的人家，那是一年到頭連件襯衫都做不起的，蔣素娟覺得，這假領子拿出去，肯定有人喜歡，只是賣……到底安不安全？
這兩年，滬市也和京城一樣，興起了幾個小型的自由市場，主要賣農副產品的，各種蔬菜，糧食也有，同住干部樓的家庭伙食都好了不少，雖然豬肉依舊難買，但隔個十天半月的，總能買到只雞，雞蛋也不缺，就是得早起去搶，晚了就沒了。
可賣服裝的，還真沒有，假領子，也算服裝的一種吧？
蔣素娟心里忐忑，陸奶奶聽說后，卻讓她先做著，看看情況再說。
她不曾留過學，可她年輕時候上過洋人開辦的西式學堂，父親只有她一個女兒，從來沒疏忽過對她的教育，陸奶奶見識并不低。
華國目前的經濟模式只適用于國家建設初期，這種不考慮利潤，只考慮時間和資源的節約與浪費的模式長久存在，不利于商業發展。而古今中外，沒有哪一個王朝或者國家想要興盛是離得開商業發展的。
陸奶奶這樣說，蔣素娟就放心地做了，霍競川弄來許多碎布頭，陸西橙自己做要拼拼湊湊，效率很低，她雖然會踩縫紉機了，可到底比不上兩個中年婦女，她們一天便能做出來四五十個，順便還給縫上小珍珠，又漂亮又精致。
十月一過，氣溫一天比一天低，陸西橙這個怕冷的早早換上了毛衣，這天，她穿了件淺藍色毛衣，毛衣外是一個帶鏤空圖案的娃娃領，走進教室時，女同學的目光都停留在她身上。
老師還沒來，張頌恩戳戳她的手臂，問出大家心底的疑惑：“橙橙，你有那么多襯衫嗎？”
這周，她每天都穿不同的襯衫來，而且每件都好看得過分。
陸西橙長了那么一張臉就注定低調不起來，從平時的穿著言談舉止也知道她家挺富裕的，可再怎么樣買布都是需要票的啊，這么多襯衫，得多少布票啊！
陸西橙神秘地一笑，手伸向自己的領口，然后，在眾多女生好奇的注視下，把那個娃娃領取了下來。
“我沒有穿襯衣呀，我只是穿了一個領子，看，就是這個！”
她把領子遞給張頌恩，張頌恩看看領子，又看看她：“這……”再翻來覆去看看領子，真的就是一個領子，這么一小塊布料。
陸西橙戴的娃娃領比男同志的普通襯衫領少了前后襟，布料更省，但做工卻更加復雜。
女生們全都圍了過來：“橙橙，這領子你是從哪里買的呀？”她們也好想要，多買幾個，也和陸西橙一樣換著戴。
主要現在的毛衣款式簡單，如果不在毛衣里面穿件襯衫，那光禿禿的毛線領就像一個和尚領。
不同于其他專業，外語專業高考時需要加考英語，而這年頭能學英語的家里條件都不會太差，比如張頌恩同學出自外交官家庭，還有不少同學父母都在機關單位工作，整個京大，外語系領的學生補助是最少的。
陸系橙把領子搶回來，系回自己脖子上：“這是我媽媽給我從滬市帶的，京城還沒有賣呢！”
“啊？”女生們失望極了，班里只有陸西橙一個滬市人，她們也沒有滬市的親戚，要不然就能托人買了。
“你們要是喜歡的話，我讓家里人寄過來啊！”陸西橙手指圈著自己的發尾，笑著說道。
“哇，橙橙你真好，我要買三個，一個娃娃領，還有一個昨天戴的那個像荷葉的，還有……”
“我也要兩個。”
“我也是。”
一會會兒功夫，陸西橙就收到了二十多個假領子代購訂單，她給出的價格不高不低，繡花、有鏤空圖案和有彩線包邊的都是兩塊五一個，帶有小珍珠則要三塊錢，做工簡單只要兩塊。
同學們身上沒那么多錢，但也都給了幾毛錢的訂金，陸西橙和她們約定二十天后把東西送來。
而在家里的蔣素娟看著越做越多的領子，也在想著有什么辦法能賣出去，她本來以為女兒只有幾十個，自家戴戴也行，沒想到她居然有幾千個！
蔣主任不愧是蔣主任，她跑去打了幾通電話，就找了個袋子，把熨燙平整的領子仔仔細細疊好放進去，沈葉棠給她幫忙：“蔣姐，這些送去哪里？”
“我聯系了大兒媳婦，放到滬市百貨商店賣賣看。”
陸西橙的大嫂曹琴雖然從百貨商店辭掉了工作，現在讀大學，但她當時能跟陸東青相親，兩家算得上門當戶對，曹家都是百貨系統的，曹琴父親是百貨公司的一個領導，蔣素娟想把假領子放到一個柜臺里售賣，不占用多大位置，只要布料柜臺一個小角落，這點事情，曹父還是能做主的。
當然，前提是要簽個合同，給百貨商店多少提成，算是他們采購的，有曹父在，提成不會定的很高，蔣素娟想著試試水，如果好賣，女兒說的那個廠子她就要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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