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話的最高境界，就是捉住別人的痛點，羅父接著道：“我也是有閨女的人，若是我閨女將來說親的人，噢，跟人打架，反抗不了被人按著打也就算了，兩個人加起來都打不過人一個，完了還看不清楚打他們的人是誰。這種廢物，我能讓自個閨女嫁出去？我寧愿砸手里得了。”
男人最擔心的是什么？就是被人看不起。
有的時候，面子就是一切。
這事傳出去，確實不好聽。
也不管他們聽不聽得進去，羅父又道：“這事我心里有數了，我明兒個去問問，若是真是秦家二小子干的，我就敲打敲打他，畢竟都是一個村子的，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是吧？可若不是秦天干的，你們倆就得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到底得罪了誰。你們那倆婆娘的嘴呀，我也就不說了，天色也晚了，都回吧。”
將兩人送走后，羅父也嘆了口氣。同時也泛起了一絲愁意。
羅春健站在父親的身旁，問：“爹，你是在擔心秦天嗎？”
“是啊，秦川那小子對你妹妹有恩，有恩我們就得報，可秦天那小子是個不服管教的，老子對上他也頭疼得很吶。”
想當年，那小子的皮簡直就是鐵打的，不管對他是打還是罵，他永遠都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年紀小的時候還會跑，年紀大了之后別人打他就還手。
不光羅父對他沒辦法，整個村子里的人對他都沒辦法。不過那家伙誰的話都不聽，倒是聽秦川的。
他就如同秦川手底下的一條小狗子，不管在外頭玩得多瘋，只要秦川一聲令下，他就嬉皮笑臉的往回走。秦川揍他，他也從不還手。這些都是他看到的。
看來明天還得去秦家走一趟了。
然而被人咒罵了一晚上也談論了一晚上的主角，卻遠在鎮上的宿舍里打了一宿的噴嚏。
“我說老秦，你這感冒了就去衛生所看看去唄，別明兒個炒菜的時候把鼻涕噴鍋里嘍。”
“我曉得了，就很奇怪，我向來身體倍棒，吃嘛嘛香，現在天氣還這么熱，我啷個會感冒呢？真是奇了怪了。”
“有沒有可能是被哪個小姑娘惦記了？我看那個元同志就老是盯著你看。”黃存杰打趣道。
“我可去你的吧，那是來盯著我的，你真當人看上我啦？我就是個廚子而已。”感情什么的，只會妨礙他顛勺的速度。
“廚子怎么了？廚子就不能有春天嗎？”黃存杰不服了。他都恨不得那漂亮的女警察，能盯著他看呢。
“可以是可以，可我現在還不想這么快被束縛，再說了，我上頭還有個大哥呢，我大哥還沒結婚，我咋可能走在他前頭呢？”
好不容易將殺人罪洗掉，他能光明正大的在太陽底下自由的行走，這么好的時光，他怎么可能會給自己找束縛呢？
他這樣的人吶，天生就是個浪子，不服管教。能管得住他的，只有他哥。
“你還有個大哥呀？是上回送你來的那個嗎？那可比你帥多啦。”
秦天點頭，雙手枕著腦袋躺在床上，滿臉的崇拜。
“我大哥很厲害的，別看他就比我大兩歲，我在他面前啊，就是這個。”他比劃了個尾指。
“早幾年，我不在家，我爹身體又不好，都是他又當爹又當娘的照顧這個家，還想盡辦法的幫我。”
當初他跑，是大哥幫著他跑的，還托了人照顧他。臨走前，還告訴他，家里一切有他，除非哪日能洗脫罪名，光明正大的回來，否則都不用給家里帶一封信。
出了事，他也是唯一一個相信他沒有殺人，并安排好他的一切后路。讓他不給家里送信，也是害怕會因此暴露了自己的行蹤。
他都已經做好準備一輩子待在云城了，卻沒想到，當初他得罪的那個人，倒臺了。
他不知道這件事中，大哥出了多少力，但肯定不會少，為了他，大哥已經承受得夠多了。
“我一直都很崇拜我哥，他就是我的英雄。”
而被當做英雄的秦川，就站在院子里看月亮。
今天又是滿月，月光正好。蟲鳴聲也愈發的有力了。任由夜間的風吹過，將心中的陰郁吹走了大半。
秦東端著一盆水出來，準備倒掉，卻看見大哥一個人站在院子里。
他湊了過去，站在他邊上陪著他一同昂頭看向月亮。
大哥似乎很喜歡看月亮，似乎從母親死后就會時不時這樣。母親去世的時候，他還很小，他似乎也想不起來母親的模樣了，記憶中，一直是大哥陪著他們長大的。
“大哥，你在想娘嗎？”
秦川沒有看身旁的弟弟，依舊保持著仰頭的姿勢，反問道：“你呢？你想娘嗎？”
秦東點頭，“想。”
兩人又站在月亮底下看了許久，直到秦東脖子都酸了，男人的聲音才再次響起。
“小東，如果大哥離開家了，你能照顧好父親和弟弟嗎？”
這個問題有些突然，讓秦東愣怔了一下，隨即立馬問道：“大哥，你要去哪？”
話語中，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沒發現的恐慌。
二哥離家，他不害怕。他覺得他就算不在家，也會活得很好，可大哥不在家，他就真的害怕了。大哥是他們家的主心骨。他真的從沒想過大哥不在家的日子。
男人視線移開了天上的月亮，扭頭看向已經長到他肩膀這么高的弟弟身上。
男孩雖然仍舊青澀，卻也逐漸長開了，眉眼中露出神色已然沒有當小孩時的那般天真了。
“小東，你今年幾歲了？”
秦東垂著腦袋，翁聲翁氣的道：“15了……”
秦川點了點頭，“再有三年，你就能娶媳婦了……”
秦東：“……”
臉漲得通紅，“大哥，你說這些干啥？我還小呢。”
“小么？”秦川又將視線放回了天上，聲音虛無縹緲，“我在你這個年紀，已經擔起照顧這個家的重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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