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半,方致遠來到酒店二樓會議室,參加今天的劇本圍讀。
什么是劇本圍讀呢?劇本圍讀是介于劇本創作和正式表演之間的一個環節,即演員、導演、制片人、編劇等主創人員圍坐在一起,演員分角色朗讀劇本對白,旁白和敘事場景一般由非演員朗讀,也叫作劇本朗讀會,或者劇本研讀。主要是為了幫助主要演員確定對角色的理解,人物關系的調性,以及重場戲的處理。
除了幫助演員理解劇本,劇本圍讀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排查情節細節和戲劇沖突邏輯中存在的問題,找出解決辦法。雖然很多劇本在圍讀前已經非常扎實,但不存在完美無瑕的東西,再優秀的劇本都會有不足。劇本圍讀可以發現劇本中的問題,并找到解決方案,甚至可能碰撞出新的火花。
在八九十年代,國內的劇組不但會有劇本圍讀,而且在開拍前演員會集中排練。最近幾年,隨著影視劇市場化程度越來越高,部分制片方為節省制作成本,縮短創作周期,省掉了劇本圍讀環節。
原因很簡單,長篇電視劇動不動五六十集,把劇本讀一遍都要三四天,圍讀三四遍就要十來天。演員的吃喝拉撒睡都需要錢,成本會增加不少。
再加上明星要參加廣告代言、綜藝節目,出席各種商業活動,往往在開機前一兩天進組,有些明星甚至是開機后才進組。他們連劇本都沒有看過,更不要說參加劇本圍讀了。
在這種風氣的影響下,劇本圍讀在國內逐漸成為稀罕事。以至于很多業內人士不得不出來呼吁:“劇本圍讀是影視創作的必要環節,取消這個環節是急功近利的,希望我們回到正常的軌道上來,讓創作回歸創作。”
于征這個人毛病很多,但對劇本非常重視,他的戲始終堅持劇本圍讀。
方致遠走進會議室的時候,里面已經坐了不少人,或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交談,或面色匆匆來來往往,整個房間顯得有些嘈雜。會議室的大長桌上擺著演員銘牌,包括很多大名鼎鼎的演員,陸逸、張衛建等。
趙小刀看到方致遠進來,沖他揮了揮手:“致遠!在這里!在這里!”
趙小刀是女二號,方致遠是男二號,兩人位置是挨著的。方致遠走過去,在自己座位坐下,沖趙小刀一笑:“小刀,這么早就來了,挺積極的嘛。”
趙小刀笑嘻嘻地道:“當然了,向學霸學習嘛。”
隨著劇組主創陸續到齊,會議室很快坐滿了人。會議桌左邊坐著主要演員;右邊是編劇、導演、制片等幕后主創;還有一些工作人員分別坐在主演和幕后主創的后面。陸逸屬于客串,現在還沒有進組,圍讀由工作人員代替。
于征最后一個邁入會場,掃視一圈,發現人員都已經到齊。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菊花茶,輕輕敲了敲桌面,示意現場安靜:“人員都已經到齊,那我們就開始吧。你們中有些跟我合作過,有些是第一次合作,對我不是很了解,你們彼此之間肯定也是如此。接下來大家要一起工作兩三個月,我們先互相認識一下吧。”
說到這里,于征看向周東雨,微笑道:“東雨,你是女主角,你先來吧。”
周東雨有點緊張,抿了抿嘴巴:“我是周東雨,在《宮鎖沉香》里扮演沉香。”
“大家好,我是陳驍,在《宮鎖沉香》里扮演十三阿哥胤祥。”
“我是趙小刀,在《宮鎖沉香》里扮演琉璃。”
“我是方致遠,在《宮鎖沉香》里扮演九阿哥胤禟。”
“……”
在演員和主創做自我介紹的時候,劇組工作人員開始給大家發劇本。除了方致遠他們幾個主演和攝影燈光等幕后老大外,其他演員和工作人員之前沒有完整劇本,都是現在才拿到完整劇本。
劇本圍讀正常情況情況下分為兩種,一種是劇組各部門圍讀,主要解決拍攝制作方面的問題;另外一種是演員圍讀劇本,主要解決是解決演員對劇本的疑惑和對人物的分寸感。《宮鎖沉香》劇組沒有將兩種圍讀分開,而是放在一起進行。
自我介紹結束,劇本圍讀正式開始。先由潘鞍子作導演闡述,講劇本的立意、主題思想、時代背景等;講主要人物的性格、素質以及命命運;講劇中的矛盾沖突該如何理解和把握;講影片的風格和樣式……
潘鞍子講完,于征又以編劇的身份進行闡述,講劇本的立意、主題思想,講劇本的內涵和外延。隨后各個部門的老大分別闡述自己對這部戲的理解和創作打算,創作步驟和方案,以及創作中存在的困難。
在涉及具體的場景、燈光、呈現效果的講解時,相關部分的負責人都拿出會場景設置圖給演員們看,并告訴他們在這個場景中希望達到什么樣的效果;還告訴演員們燈光效果是什么樣的,在如此燈光下,演員的表演要細微到什么程度。道具組還將一些道具搬到了現場,向演員展示,讓他們熟悉道具。
整個上午都是劇組各部門在談自己的方案,一直談到十二點才結束。
下午劇本圍讀終于進入演員朗讀劇本的環節。
《宮鎖沉香》是從沉香進宮講起,劇本圍讀由張子楓開始。
張子楓5歲因拍攝廣告而出道,8歲時候憑電影《唐山大地震》的“小方登”一角嶄露頭角,并獲得第31屆大眾電影百花獎最佳新人獎,是個極有天賦的孩子。她讀劇本的時候不管臺詞,還是情感投入,都做得相當出色。
趙麥麥天賦不如張子楓,從影經歷也比較短,明顯缺乏表演經驗。她讀劇本的時候比較生澀,沒有投入情感,完全像在念課文。她自己也感覺到跟張子楓的差距了,讀完一句就會不由自由地咬嘴唇。
很快少女部分結束,輪到周東雨趙小刀她們上場了。
聽周東雨讀了幾句,方致遠心里暗暗搖頭,周東雨真的不應該考北電,應該進中戲。當初他跟周東雨合作時,就感覺周東雨臺詞存在缺陷,氣息偏弱,口齒不是很清楚,講臺詞經常會有字講不清楚,現在她還在讀書,這些問題更加明顯。
其實周東雨最初是想考中戲的,宣傳《山楂樹之戀》的時候,張藝謀帶著周東雨和竇驍到北電作宣傳。張藝謀同學北電院長張慧軍吃飯的時候,向張藝謀抱怨,這么多年你都用中戲的學生,不用母校的學生。張藝謀想了想,還真是這樣,就對周東雨說,明年你考電影學院,別考中戲了。周東雨聽從了張藝謀的建議,選擇了北電。
不得不說周東雨讀北電是個錯誤,真的應該去讀中戲。即使后來經過磨練,成為三金影后,她的臺詞方面的缺陷也沒有徹底解決。其實臺詞不佳的問題不只周東雨有,很多北電畢業的學生都有。
中戲出身的演員臺詞爛的也不少,但總體而言,還是要比北電強。中戲對學生練基本功卡得比北電嚴,每天早上中戲的學生都要早起練發音拉身形,而且中戲有專門的臺詞研究所,對臺詞教學的研究比北電要深人。
北電最大的問題是學生基本功訓練時間不夠,很多學生大一就在外面接戲,導致北電很多畢業生都有相似的毛病,中氣不足,說話含糊不清,吐詞經常不清楚,最離譜的是有人在北電讀了四年書說臺詞還帶口音。
周東雨作為演員的天賦極高,是天才型演員,如果能把臺詞短板補上,那她的成就無疑會更高;可惜她進了北電,臺詞上的不足沒能得到很好的修正。
十多分鐘后,終于輪到方致遠了。
在《宮鎖沉香》開頭部分,九阿哥的劇情主要是他和琉璃之間的糾葛。
方致遠和趙小刀已經對過很多遍臺詞,兩人對人物、對臺詞都已經有了深入的理解。讀劇本的時候,他們完全進入了角色,將角色活靈活現的呈現出來。他們簡直不像是在讀劇本,而是真的成了九阿哥和琉璃,讓現場的主創們看得大呼過癮。
讀到九阿哥闖入浴室勾引琉璃一場戲時,方致遠停了下來。
這場戲存在明顯的問題,臺詞跟人物的形象有些不符。當初他跟潘鞍子就提過這個問題,潘鞍子讓他劇本圍讀的時候提,畢竟修正劇本中的不足,正是劇本圍讀的目的。
不過方致遠清楚沒有哪個編劇喜歡別人改自己的劇本,也沒有哪個喜歡別人當眾指出自己的錯誤,像于征這種控制欲極強的編劇更是如此。
2014年的時候,宋丹丹因為亂改劇本,跟編劇宋方金進行了一場聲勢浩大的罵戰。于征專門發微博諷刺宋丹丹:“演員改劇本絕對是道德敗壞的缺德行為,不好你可以不接,為什么在拿完巨額片酬之后再挑三揀四?莫非真覺得自己的才華高過編劇?作為旁觀者,我非常慶幸沒有遇到過這種奇葩,也支持并希望被強奸的編劇曬出全套劇本,以視正聽!”
方致遠不愿意激怒于征,用盡量委婉的口氣道:“于總,我感覺這個地方的臺詞有點問題,不知道能不能稍微調整一下?”
于征瞟了他一眼:“什么問題,怎么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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